第一卷-人間困 第九十五章.登場謝幕
有人橫朔為賦詩,而有人橫朔隻為殺敵,義氣不盡,槊擊不停!
本來一片秋色的天地之中已經看不出絲毫四季流轉的痕跡。
在眾人的注目下,天地中央兩個人攻伐不停,沒有華麗的招數,沒有炫目的神通術法,每一擊都隻為在自己徹底消失於天地之前徹底抹除對方。
兩人都曾隆重登場,如今隻為了圓滿謝幕!
劍槊一擊,黑焰焚天,劍氣交織,兩個人的身形也隨之變得暗淡幾分。
黑色殘甲的男子正是當年追隨魔主千道梅同來人間,排在千道梅和於闊之後,是十三魔將之首,更是當年征伐人界的大軍副統帥。
當年決定開啟大戰,剛一打開界壁,那座完整的三大祖陣之一,亦是世間最大的陣法,就即刻發威,兩界損失都不小,後土一脈幾乎滅絕。
當時黑色殘甲的男子剛剛一躍過那道屏障,就有一個鬢發白盡的男子擋在麵前,劍鋒光寒。
於是兩人就像如今一樣,二話不說就開打。
從大戰伊始一直打到三洲盡毀。
從身強體盛一直打到靈氣枯竭、肢體破損。
從神盈識滿一直打到魂魄殘缺、神識蒙昧、靈台崩潰。
一直到天絕大陣降世,二人始終戰不停手,直至被封印在山河之下,一人占東,一人據西,對峙千年。
此時,冤家重逢、對頭再見,黑色殘甲男子一槊衝天,漫天黑焰遮天蔽日,甚至比薛車子肩上那輪烈日還要熾熱,掀翻山河無數,剛猛霸道,威勢絕倫,無數魂靈揚撒滿天。
一槊向那鬢白男子刺落,大地之上瞬間變成一個深不見底的溝壑,終於能夠看得見原來山河的麵貌。
而鬢白男子和武老頭、黃老頭以及那個黑色巨虎所化的男子都是五行元靈一脈,再加上朱貞的爺爺,也就是趙牧靈所說的那個賣包子的紅發老人,五個人從小一起長大,輩分及其古老。
當年鬢白男子營救後土一脈不及,眼睜睜看著好友的子孫,曾經一個個鮮活可愛的晚輩死在自己麵前,疾痛攻心,自責難當,於是就和眼前這個跨界而來開路打頭陣的黑色殘甲男子一路戰至山河崩裂。
所以當那個黑色巨虎所化的男子提出使用天絕大陣的時候,鬢白男子也沒有反對,當時在他心裏就覺得應該把所有的魔屠滅的幹幹淨淨、一個不留。
時刻,鬢白男子一劍指天,與那直衝而來的黑甲男子針鋒相對,劍氣壓塌山河一片,將無數魂靈重新鎮回山河之下。
長劍對長槊,劍氣與黑焰各占半邊天,旗鼓相當。
兩人一擊而過,身形錯落,各自落於山河,兩人身形又淡卻幾分。
而長空之中兩人相交處,劍氣與黑焰依舊相攻不停,光華強盛,更勝過一輪新日。
兩人剛剛落穩腳步,新一輪的對手相攻又立馬開始,不過這一次黑甲男子並未動手,而是鬢白男子揚劍先攻。
兩人風格迥異不同,鬢白男子一劍由西直刺向東,所遇山河盡數破碎,斬滅魂靈無數,劍氣衝靈,鋼中帶柔,去勢極快,自西向東化作一抹劍氣長河!
待到了那個黑甲男子身前,見他橫槊一掃,劍身錚吟,長槊鏘鳴,劍氣隨之偏移,射入黑甲男子身後那座山上,大地震動,無數魂靈魂飛魄散。
黑甲男子倒退不停,雙腿在地上犁出一道巨大溝壑,而他自己卻被渾身黑焰包裹,並無大礙。
雖然兩人身影又變得更加灰暗,可是兩人根本就沒有停手的意思,交相攻伐,輪戰不休。
……
而在東邊一座山上,一道鋒寒的劍氣長河直灌山頂,打得整座山搖晃不停,連護山的大陣屏障都隨之光華明滅閃爍。
而山下早就已經被無數的鬼物團團圍住,撞山不停,妄圖占據山頂。
山頂之上,一個老嫗雖然立身於一座大陣中,但還是在那道劍氣之下瑟瑟發抖,心裏不停祈願著平安,希望護山屏障能更牢靠些。
可是老嫗突然就大吃一驚,那一劍的劍氣根本不受拘束,與大陣屏障剛一接觸就散發出熾烈的光線,整個大陣屏障好像在歡呼雀躍,不停閃爍,將整座山也搖晃起來。
瞬息過後,連山上最頂處那顆蒼勁挺拔的翠柏也‘花枝招展’起來,與那道劍氣遙相呼應,哪知那道劍氣竟然就此透過屏障,直朝翠柏劈斬而來。
劍氣劈落之後殃及山頂,將老嫗腳下陣樞劈碎得七零八落。
變故隻在瞬間,老嫗避之不及,也被劈落山腳,身體從山坡上一路滾落如屍。
而那顆翠柏卻在劍氣中安然無恙,似乎變得更加青翠欲滴,搖頭晃腦、枝展招搖,好像是在與鬢白男子遙相問好,也像是在為老嫗的下場拍手稱快。
而老嫗名為施正香。
……
與此同時,另外還有四人終於全部都心灰意冷,最後的希望也破滅成灰。
南邊一座山上,一個斷腿獨目的老人孤零零地待在一座寸草不生的山頂。
老人環視四野,陣盤、陣石、陣旗、壓陣法器…遍布滿山,每一個都是自己親手埋下,小心翼翼,極有講究,生怕弄錯分毫。
陣成之後,自己每天早上都要冒雨前來,趕在眾人之前登山,每日在山上巡查數遍。
甚至還因為在下山的途中輕謾了那個‘一竅不通’的舊民,而被廢去一腿一眼,身體被倒插在野地墳前淋了個通透,一身血液幾乎流盡,壽元大減,還就此喪失了自己辛苦修煉多年的保命之術。
可是現在這些東西都已經變成了一堆破銅爛鐵,碎石瓦塊,因為整套陣法缺一不可,所以現在五個人的整套陣法也沒了作用。
千年大計瞬間成為泡影。
老人垂頭喪腦,對著山下哈哈大笑,獨目斜視不知在看什麽,漸漸淚流不止,可憐如今連哭也隻剩下了一隻眼睛。
獨腿獨目的老人名為餘正望,名正望卻是斜視之眼。
……
南北相對的一座山上,也有一個滿頭灰發的老人蹲在山上的小溪邊掬水不停,渾身意氣落魄。
老人看著水中自己臉上那一個凹陷的腳印癡癡發呆。
終於,為之努力一生的計劃隨落花流水而去,支離破碎。
老人現在才發現自己這一生好像都是在為此而活。
從被選進山門的那一刻開始,就是因為自己天生最適合修行水係術法而被宗門長老看中,從那之後就隻能修行水係術法,體內也隻能積蓄水行靈氣。
才開始修行的歲月裏,除了吃飯睡覺就是修行練氣,除了修行練氣就是配合其他幾位同門操練演陣。
那個時候其他幾位同門還不是現在的幾位師兄弟,自己也有好幾次都差點被淘汰出局,而被淘汰的落選弟子隻能成為最普通的宗門雜役,終身不得出山門一步。
而在宗門裏,上下矚目,讓人最為驕傲的事就是被選為演陣之人,落選之人最被人看不起。
被選為演陣之人後會有專人指導,教授布陣控陣,從那天起,每個被選中的人一生就隻有一件事,那就是奪回舊山河,振興宗門,助宗門問鼎天下。
後來境界漸漸高了,也不需要吃飯睡覺了,成年累月數百年時間就隻有演陣修煉一事,等到被確定為正式的演陣之人後,沒有必要事更不允許隨意出山門一步,整個人就這樣被圈養了一生。
回顧過往,唯一的高興事情就是收了一個徒弟,指點他修行,聆聽他的喜怒哀樂,看著他一點點長大,聽他叫自己一聲聲師傅。
這一刻,老人終於才真正看清自己,原來自己最在意的事並不是要為宗門完成收複山河的大計,因為這早就已經成為自己活著的習慣,是刻在靈魂裏的訓誡。
而自己真正在意的也不是自己,真正在意的就是自己唯一的那個徒兒。
此刻,老人發現自己臉上那個凹陷的巨大鞋印好像也不是那麽礙眼,突然有了一個真正屬於自己的心願,
若是能夠平安出去,一定要帶著徒兒去遊山玩水一趟。
肆意遊曆,不問去處和歸處!
坐看雲起時,行至水窮處!
老人站起身,也對著山下一陣大笑,眉眼清明,再無困惑!
老人名為布正經,臉上一個巨大鞋印。
……
而在小鎮中央,何正清呆呆的望著天空滿眼迷茫,眼中是那兩個突然現身於山河中的男子相互攻殺的場景,一會兒劍氣壓倒黑焰,一會兒黑焰獨占滿天。
在此行臨行前,眾人皆已經以大道盟誓。
不成功便成仁!
若是空手而歸,不止要跌境,可能連大道根本都要一起破碎,屆時便是一介廢人,而沒有任何一個山門會願意收留一個廢人,到時候無家可歸,生不如死。
所以白發道人將眾人送走的時候,何正清才毅然決然選擇和陣法融為一體,永遠成為此處山河的一部分。
因為何正清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從被選中的那一天開始,自己就早已經沒有退路。
直到剛才,何正清心中還一直期望著老天眷顧,能夠為自己降臨下最後一絲機會。
可是這一次,卻正是這片天地拋棄了眾人!
人生於天地,怎可不敬之!不畏之!怎可妄圖之!私用甚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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