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人間困 第五十八章. 黃金成塚
日月更替,天地輪換!
時間就這樣又過去了幾天,這幾天小事不斷,大事不見!
秋季的第一個月已經快過了一半!
趙牧靈獨自一人早行在南郊的荒田中,正準備去北山掃山!
這幾日來這些外來人總算慢慢消停下來,每一次到鎮子上難得遇見一個外來的陌生麵孔。
宛若這十幾日好像是一場大夢,給人一種似乎從來都沒有什麽人來過鎮子上的錯覺!
如果不是家裏堆積成山的口袋作不得假,趙牧靈都想要找一個懸崖縱身一躍,看看會不會一朝夢醒!
就像是以前每次做夢,隻要自己在夢中向著懸崖下一跳,就會立馬醒來一樣!
不過這些外來人確實豪富,實在不是自己所能想象!
這十幾日來自己每一次去北山摘來的果子都被一個不剩地買走。
不過有的人接連來了三四天就不再來了,有的人來了五六天,隻有少數人每天都來。
比如許離、孟軻、石崇和盧鶿等十幾個人,自從那一天早上捷足先登之後,又來了三四天,都是為了買果子。
再比如姚青山、姚青田和蘇眉山,也來接連買了五六天果子。
每一次蘇眉山都趁著趙牧靈不在家中的時候才來,隻是有一次趙牧靈回去地比以前早了一些才碰到了她,兩人寒暄之後也沒有多說。
自從那一次之後,趙牧靈便告訴米湯,讓米湯每一次多賣一些果子給蘇眉山。
不過,趙牧靈並不知道的是,每一次蘇眉山帶著三個黃衣少女買完果子回去,都會被三個少女一路唱著歌兒故意羞嘲一番。
就是因為每一次蘇眉山買到的果子都比別人多,所以三個懷羞少女都會編些歌兒來故意羞一羞自己的師姐。
比如:“
師姐師姐像朵花,長得可愛人人誇。
同樣都是買果子,她的果子多又大。
此中趣味真玄妙,隻因少年喜歡她。
少年為何喜歡她?因為師姐像朵花。
敢問少年是誰呢?你這是在問我嗎?
敢問少年是誰呢?我就是在問你啊!
敢問少年是誰呢?南邊小院有人家。”
俚語輕緩,少女聲柔!
三個少女輪番齊唱,唱到最後你一語我一句,當真是讓人難以應接!
每一次蘇眉山都被三個黃衣少女圍在中間羞地麵目潮紅,可謂是
黃花叢中一點綠,綠枝梢上飛紅霞!
一開始蘇眉山隻是羞惱三個師妹太調皮了,到後來好像慢慢就適應了,心裏竟然還有一點點高興。
不過作為淩邛管的承繼之人,蘇眉山並不是會被情感衝昏頭腦的人,始終都明白自己與那少年終歸是陌路之人。
歲月悠悠,自己有千萬年的時間。
而他不過是浮遊於天地,春秋一度便會凡身老去。
一時興起,不能當真。
但是女子還是希望這個讓自己一時興起的少年能夠度過這一劫,平安的活下去!
除了蘇眉山等人,就是端明宮的少年長青、大和山的苟繩文、朱彌生師兄弟和東陽殿等人天天來買果子。
一群人每天都要在院子外麵等大半天,一來二去都和趙牧靈混得熟悉無比!
不過趙牧靈和一群人之間的關係有點特別,既像是主顧,又像是冤家債主!
所以每一次雙方見麵的時候場麵都很尷尬。
趙牧靈感覺自己作為主人應該主動和眾人打招呼,所以每一次都先和眾人行禮。
可是眾人看著這個把自己的腰包漸漸掏空,現在隻能砸鍋賣鐵來買果子的少年,心裏都在流血。
哪裏還有心思去理睬這個‘一竅不通’的凡人。
況且仙凡有別,要去向一個凡人低頭?
所以等到趙牧靈每一次行禮的時候,大多數人都假裝看不見。
還有的一臉不屑,有的人眼旁觀。
不過等到有幾個對待趙牧靈態度特別惡劣的人去買果子的時候,被那個賣果子的黑心童子額外索要了一筆‘順眼費’之後,就再也沒有人在趙牧靈打招呼的時候再擺出一副臭臉了。
直到兩天前,北山上已經成熟的果子都被摘了個幹淨,米湯轟轟烈烈的賺錢大業才算是告一段落。
這兩日再也沒有人來買果子,米湯整日閑的發慌,天天在院子裏數那些裝滿靈珠的口袋,不知疲倦!
由於口袋實在是太多,屋子裏全都堆的不能再堆了,隻能沿著院牆一圈一圈地往上堆放,足足碼了四五丈高。
從遠處看去,自家院子就像一個巨大的水桶,又像是一個城堡,滑稽不已!
站在院子裏向上望,就像是在井中望天,不知其寬!
現在院子裏每天也隻有中午的時候才能見到一點陽光,其餘的時候都是一片陰暗,屋內也裝滿了口袋,更是黑洞洞的一片。
米湯每天數錢,在院子中走來走去,就像是一隻落在水井井底的青蛙,四處蹦達怎麽也找不到出路。
一開始米湯還挺高興,可是過了不久也沒了興致,到後來也隻是坐在院子中發呆。
即使再珍貴稀罕的東西,如果多得自己放都沒地方放,那也隻是一種負擔!
胡嬰也天天坐在院子中陪著米湯發呆,與其說是發呆,對於胡嬰來說,更像是賞景!
黃金成山,珍珠成川。
不正是世間最美麗的景色嗎?
有時候胡嬰不禁會想,若是以這口‘井’作為墳塚,那便是實實在在的黃金塚了吧!
果然,賺錢這種事和修道是一模一樣的,天資什麽的好像重要又不重要,但是最最重要的是機遇!
機遇一到,乞丐成富豪,就是你不想賺錢,那錢也會嘩啦啦的在你麵前匯聚成山!
羨慕?羨慕不來!憎恨?從何恨起?
胡嬰緊抱懷中長劍,一劍在手,心中即安!
此生有劍,足矣!
也是在這幾日,胡嬰單獨找趙牧靈說了幾次話,竟然都是讓趙牧靈替他編幾雙草鞋。
為了這件事,胡嬰所說的話比來到趙牧靈家說的所有的話加起來都還多。
所以這幾日趙牧靈是一日也沒有停歇下來,總算是編了十幾雙草鞋。
胡嬰從小到大都是赤腳,總算才是穿上了鞋子,從麻衣赤腳到麻衣草鞋,倒是般配。
一開始胡嬰穿上草鞋總感覺不習慣,可是現在卻是一刻也不願意再脫下來。
趙牧靈看見自己的手藝被人喜歡,也是滿心歡喜,因為這編草鞋的手藝也是姐姐傳給自己的。
聽姐姐說,是父親教給她的,父親是父親的父親教會的,所以這也算是家中世代傳承的一門手藝了。
隻是不知,自己又能夠傳給誰?
趙牧靈走在阡陌荒野之中,腳上的草鞋踏在枯黃的秋草之上。
同生於天地之間,卻各有去處!
有的乘著秋風飛入雲端,有的被人穿在腳上,有的卻爛在泥裏!
這幾日的秋風愈發寒涼,道路兩旁的桑樹再沒有丁點的綠意,都是一張黃臉!
少年踏破晨霧,獨自北行!
到了鎮子上,濃霧彌漫的街道中一個人影也不見。
趙牧靈始終低頭走在街道一旁,慢慢地走進了一丈觀中!
這幾日已經沒有人再來一丈觀摘花了,這座小小的道觀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
一步踏過最後一步台階,好像是踏進了另一個世界,觀中竟然沒有絲毫霧氣。
天地殿前,那個千姓漢子似乎已經等候多時,一直俯視著那個來上香的少年。
以前早上來的時候,觀中都是雲遮霧繞,今日卻露出了真麵目。
趙牧靈站在入口處望著那座擎天黑塔,心悸難安!
“塔裏真的有神仙嗎?”
趙牧靈脫口而出,問出了心中多年的疑問。
“我這小小的道觀中一草一木、一磚一石、一柱一瓦皆是寶貝,何況這座黑塔!”
漢子並沒有直接告訴趙牧靈想要的答案,隨口一答,就把三柱點燃的香交給了眼前少年。
趙牧靈按照以往的規矩上完香之後就去了那一方池塘邊。
池塘裏還剩下五朵蓮花。
風動荷搖,風息荷止!
四朵蓮花已經盛開多年,最後一個花骨朵也已經成形多年,隻是遲遲未開。
難道是東風未來?
那條小鯉魚也已經很久都沒有見到蹤跡,難道是早早地就準備要冬眠了?
可是魚也需要冬眠嗎?
就在趙牧靈想得入神的時候,被殿前的漢子一語驚醒。
“再過兩日便是七月十五吧,好像也是你的生日?”
今日正是七月十三。
趙牧靈聽見漢子話語,宛如是從噩夢中驚醒,一聲驚呼連連退後兩步,喘息不停。
池塘中漣漪陣陣,再不平靜!
趙牧靈身心稍稍平複之後,一甩手便走出了觀外。
既沒有說一個字,也沒有和漢子見禮告辭。
對於趙牧靈的無禮行為,漢子也毫不放在心上,因為剛才那一句話出口時就已經想到會有這樣的局麵了,可以說是沒有絲毫的意外,完全都在漢子的掌握之中。
因為七月十五正是少年的誕辰之日。
就是在十三年前的這一天,少年在鎮子南麵的陋室之中咕咕墜地。
也是在這一天,少年的母親生下他之後便力竭而亡。
也是在這一天,少年的父親拖著久病之身,看了自己剛出世的孩子最後一眼,便抱著自己的妻子共赴黃泉。
同樣是在六年前的這一天,少年最敬最親最愛的姐姐也離他而去!
所以,少年的誕辰之日,也正是全家的忌日!
聞之,豈能不悲、不痛、不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