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無良校長賣小七
(看書評區很多書友說那張序是敗筆,其實那是我後來特意添上的,書友可能覺得這樣一來就劇透了,提前得知了結局,其實不是,染指只能保證那個序有他的用處,到了完本時,大家就會明白,另外情節很快就會有一個大轉折) ——
這朝朝暮暮相對,日日夜夜共處未必是真,這分分合合不聚,離離散散不合也未必是假。
而唐冠在與上官婉兒不斷靠近的路上,卻應了這樣一首引以為證的小詩:
未卜三生願,頻添一段愁。
悶來時斂額,行去幾回頭。
上官婉兒將本性曬於唐冠眼前,倒是讓唐冠有些自慚形穢,此女對政治的敏感遠超他的預料,若不是有太平公主橫插一刀,來了個獅子搏兔,兩人一朝為敵,唐冠能預料到自己恐怕未必是其對手。
但毫無疑問上官婉兒終究對唐冠卸掉了心防,兩日來話也逐漸多了起來,只是唐冠還是未見其笑貌。
此間兒女私情暫且一筆帶過,唐冠本以為諸王入京必然會早於弘文館開館,沒想到他們猶如龜爬,似乎進行著與武曌最後的拉力,又是兩日,長安依然風平浪靜。
長安,飽舍。
此時暮更初響,唐冠卻已經起身。
「你歇下,我有些事要進宮。」
唐冠見自己的動作吵醒了枕邊人,出聲安撫道。
上官婉兒揉著惺忪的睡眼慢慢起身。在床上半跪著身子伸手幫唐冠整理衣物,兩人間動作倒是像極了老夫老妻。
唐冠伸開雙臂。任上官婉兒小手靈活遊走。
上官婉兒一邊為其更衣一邊說道:「弘文館開館了?」
「恩。」唐冠聞言不置可否的輕恩一聲,他知道只要她有心。什麼事也瞞不過她,與其如此,還不如拿出來商議。
上官婉兒聞言卻沒有多說,直到幫唐冠整理衣領時才說道:「要講的是《五經正義》,你會?」
初起的她聲音清冷,唐冠聞音一笑道:「你還真以為我不學無術啊。」
上官婉兒聞言默不作聲,唐冠見收拾完畢,便對其一笑,推門而出。
上官婉兒待他走後。卻從枕下摸出了那本怪書,雖然看不懂,但還是若有所思的一頁頁翻了起來。
唐冠出門,一陣冷風吹過,頭腦頓時清醒了不少,他知道她是在擔心自己進士出身不通明經,其實只是唐冠沒有選擇那條路而已。
唐冠見門外馬車泊好,知道是常鷹早起,當即便想出門。可走出幾步他又想到什麼,走到小七門前一陣亂敲。
「吱啦。」門被打開,小七揉著眼望著唐冠,嘟囔道:「冠哥。幹什麼?」
唐冠見狀笑道:「帶你去上幼兒園。」
小七:「.……」 ……
大明宮前庭。
天蒙蒙亮,宮中卻見人影綽綽,三省之側有一經久未開之閣。轟然洞開。
宮娥太監忙成一團,洗滌擦拭。只見此殿寬闊明快,隔成大小兩個區域。大的那塊桌案齊備,有香爐在案,有聖賢畫像列於其上。
乍一看還以為如此寬闊的大殿是一個學堂,再一看這還真是個學堂,只是比起民間書院闊氣不知多少。
而在殿後丹陛下,又有一群士子打扮之人束手而立,他們個個一言不發,有的對四周環境大感好奇,偷偷四處打量。
這群人高矮不等,借著暮色可以分辨出其間年歲最大者看起來也不過十一二歲的少年郎,小的卻是只有五六歲啟蒙童。
這一群人身前又站一啟蒙孩童,可與身後一干人不同的是,此人竟身著黃袍,看起來胖乎乎的甚是可愛。
而後面的一干小士子似乎對這小胖子有些畏懼,各個保持著一定距離,不敢直視。
此胖無他,正是武曌皇孫,李旦之子李成器,難得的是他倒是沒有對自己的身份如何在乎,似乎很想進入後面「小夥伴」們的圈子,可是他退一步,其他人便退一步,他進一步,其他人也進一步,書一定要保持著尊敬的距離。
小胖子試了半天,也只好不了了之,平日他和父親深居東宮,足不出戶,好不容易見到那麼多同齡人,卻又對自己如此冷淡,一時間心中不由有些失落起來。
只聽人群中有兩名半大少年竊竊私語,似乎相熟。
「姚兄,怎麼未見老師?」
「聽家中大人說咱們是要拜入小相公門下。」
「狀元郎?」
說罷,這少年有些不以為意道:「我爹說他是因為討好了陛……」
「噓。」姚姓少年聞言大驚,慌忙阻住同伴說話。
此間二人年歲最長,一名乃是雍州刺史吳庸之子吳開泰,一名乃是岐州刺史之子姚華。
兩人生於貴族家庭,自小交好,原因自不用多說,吳庸雖然常遭人腹誹,可能混到刺史職位,也不是易於之輩,唐冠私下裡被人稱為「小相公」,小官自然不敢這樣議論,敢這樣稱呼的都是有銀魚在身的大員。
是以二人不比周圍剛剛接受完啟蒙教育的幼童,來這弘文館便是為了鍍金深造一番。
姚華似乎較為冷靜,見吳開泰竟敢議論唐冠,心中不由有些發毛,唐冠的名字在其父輩口中早已傳成近妖之人,一入朝,天后便為其將杭州刺史抄家,到了他們這年齡,待個一兩年便要博取功名,對於朝中之事姚華還是知之甚詳的。
吳開泰見姚華怕成這樣,心中暗暗腹誹一句。他與其父吳庸身材倒是像得緊,年紀輕輕。便大腹便便。
一時間上到下胖皇孫下到大胖吳開泰都在暗暗等待著他們那無良的「校長」唐冠。
與此同時,殿前卻不緊不慢出現了三人。
只見走來的三人卻是一名內監引領著兩名少年。一名正是唐冠,而他身後卻跟著一個小尾巴,正是被他拉起的小七。
唐冠一直苦於無暇教導小七,這時有免費的師資力量,不用白不用。
而小七自然不大情願,吶吶的跟在唐冠身後。
「來了。」
此時才發現原來除了殿後學生以外,這殿前竟然也站著一干老臣,見到這些人,唐冠拱手道:「諸位先生久候了。」
「館主。」
「館主。」
眾人紛紛拱手回應。這一干老臣便是唐冠早已拜會過了的諸多學士,看人數倒是不多,只有十幾個。
小七處於半寐半醒的狀態,對此間場面熟視無睹,也懶得管唐冠這是在幹什麼,只知道自己又進了皇帝老子的窩。
唐冠回首望了一眼已經亮起燈燭的大殿,見到其中擺設也不以為意,回首道:「開館。」
眾人聞言一愣,一名校書郎手捧一本卷宗上前道:「館主。這是今年入館的學子名單,請您過目。」
唐冠伸手接過,好歹這些人以後也是自己門下學生,名字還是要記住的。要知道弘文館館主看似只是一個教書先生,實則不然,往年都是三省宰相任這一職。所謂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他們入了唐冠門下,日後為官。他人問起都是要報他名號的。
唐冠略一掃量,發現竟然這一屆倒是低齡化了,普遍是些五六歲的孩子,其中最大的卻是十三歲的姚華。
「岐州刺史之子?」唐冠見到其舉薦之人的名姓眼睛一眯,這個人倒是沒來拜會過他。
唐冠一眼掃過,便將名單遞還,這拖了那麼久的弘文館總算是塵埃落定,可是場面卻有些冷清,原以為還有什麼盛大場面,原來就是這黑燈瞎火的入宮草草了事。
想到這,唐冠也不想再拖,再次出聲道:「開館。」
此時一名中年人慌忙站出道:「小郎君,兩位相公還沒有到。」
「兩位相公?」唐冠聞言眉頭一皺。
他正要開口詢問哪個這麼大面子,自己這個館主還要等他來才能開館時,那邊突然傳來聲音。
「啊呀,小郎君,來遲了,來遲了。」
唐冠聽到這個聲音心中一動,還真是到哪都有這哥倆,抬頭望去竟然是武承嗣與武三思。
「我倒是忘了弘文館是三省門生了。」唐冠見到二人心中恍然,自己雖然是館主,可這弘文館到底是宰相門下。
武承嗣初逢得子喜事,這時還沒有緩過勁來,見到唐冠滿是笑意,武三思上前道:「哈哈,賢弟,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說笑了。」唐冠聞言拱手一笑,知道武三思這是在開玩笑,唐冠翹班行徑早已深入人心,三人寒暄片刻后,紛紛湧入殿中。
唐冠見殿中聖賢畫像前有三張椅子,兩列各有五張,共計十三張,前面那三張自然有自己一席,當即心中有數,看來一會還得有說法。
一直緊緊跟在唐冠身後的小七見唐冠坐下,也想隨便找個地方坐下,竟然一屁股坐在了唐冠身旁的椅子上,這一下可驚壞了在場眾人,唐冠慌忙將他拉起,尷尬笑道:「見諒。」
武承嗣聞言眉頭一皺,小七他已經不陌生,見唐冠攜他而來也不以為意,小七被唐冠一拉也頓時清醒了過來,這才發現竟然多了這麼多人,慌忙站到一側低首不語。
武承嗣與武三思這才暗自搖頭坐於唐冠左右,唐冠倒也不客氣直接坐在了中間,畢竟他才是館主,這哥倆不過是來打個醬油。
眾人見三人坐好,齊齊拱手一禮后,紛紛入座,他們都是此間學士,這教書可不只是唐冠的一言堂,弘文館中有十學士,皆是在朝官員,不過說來也可笑,算上唐冠這個館主講道在內共計十一人。只有唐冠是進士出身。
此間校書郎見學士館主宰相皆以入座,便立即行到殿後傳呼學子。而此時殿後一干學子已經等待了半個時辰有餘。
校書郎一出門,先是對為首的小皇子躬身一禮。而後才開口道:「開館!」
聲音一落,下方學子紛紛肅穆,秩序井然的隨著校書郎向殿前走去。
座上唐冠正望著空空蕩蕩的門前心中疑惑,突然出現了了一干學子,不由眼前一亮。
唐冠一眼望去只見門外學子排成三列,為首的小胖子讓唐冠眼皮一跳。
這時,武三思在一旁出聲道:「賢弟,起來啊。」
唐冠聞言一愣,小聲道:「什麼?」
「起來。」武三思以為唐冠應該懂得此間禮儀。沒想到全然不知曉,其實唐冠也確實不懂,以為和平常私塾入學應該沒有什麼不同。
不過說起來唐冠其實連私塾都沒有去過,一時間只好起身,門外早已站定的學子見他起身,這才湧入殿中。
唐冠卻站在那裡,不知道要說什麼是好。
「咳,那個,拜師。」良久後唐冠硬著頭皮乾咳一聲。
此話一出。武承嗣與武三思老臉一紅,那邊學子差點笑出聲來,就連十大學士也齊齊一陣尷尬。
武三思慌忙低聲道:「坐下。」
唐冠聞言也一陣尷尬,只有小七饒有興趣的看著這幅場面。
當唐冠緩緩坐下后。那邊學子才稀里嘩啦的躬身在地,唐冠見狀對武承嗣附耳道:「第一次,不懂啊。」
「咳。」武承嗣聞言乾咳一聲。唐冠倒也奇葩,他認為該懂的他不懂。他認為不該懂的唐冠卻懂。
但想來也是,這些都是小節。當即武承嗣出聲道:「一敬聖賢。」
學子聞音對著聖賢畫像躬身一禮,武承嗣見狀又出聲道:「二敬恩師。」
學子聞音先是對著唐冠與武承嗣三人拜了一拜,而後又分成兩面對十大學士躬身一禮。
「三敬神皇。」
此話一出,只見本來只是躬身的學子卻齊齊跪倒在地,對著門外叩首,就連那皇孫李成器也不例外。
三敬禮過後,這一干學子才正過身來,他們似乎事先就排練過一次一般,事實也是如此,入學弘文館並非小事,可以說這是這個時代為官的通行證,其館主更是他們仕途中的出身證明。
唐冠面帶笑容望著這一幕,等待著下文,可是他等了良久卻遲遲沒有動靜,就在這時,武三思悄悄道:「該你了。」
唐冠聞言回神,低聲道:「幹什麼?」
「隨便說兩句。」武三思聞言低聲回應。
唐冠這才點點頭,瞬間想起了還在家中時被他氣走的那個觀石先生,當即開口道:「吾字去病,今後為汝之師,汝等皆為命官之後,入這弘文館中,傳吾之道,授汝聖賢之禮,精研《五經正義》,次學黃聖之師,下研兵經星相,爾等不分三教九流,一視同仁。」
「卧槽,這樣說話真他媽爽。」唐冠說罷便心中暗爽,瞬間覺得自己這是要直追孔老夫子了。
可是他卻沒發現身旁哥倆早已面色詭異,就連那邊十大學士也老臉一沉,武承嗣尷尬中私語道:「錯了,五經正義不是你教。」
正在興頭上的唐冠被一盆冷水澆下,好在這些學子似乎沒有覺得什麼地方不對,只是那一群學士面色有點難看,原來唐冠把他們的台詞給搶了。
事到如今,武三思只好乾咳一聲道:「敬茶。」
話音一落,那小胖子李成器便捧起一盞茶走上前來,身後卻是姚華與吳開泰,之所以是這三人敬茶,是因為身份與年齡,在場這些學子都是或多或少有過先生的人,對這規矩也都明白。
李成器捧茶走到唐冠身前,姚華與吳開泰分別走到武承嗣與武三思身前。
唐冠饒有興趣的看著這小胖子,而這小胖子一直孤孤單單,見到這麼多人也大感好玩,只知道眼前這個小哥哥是自己的老師,上前恭聲道:「老師。」
唐冠接過他手中茶水,笑道:「你叫什麼名字?」
「不能問!」武三思注意到他這邊動靜大吃一驚,慌忙阻止。
小胖子卻已經開口道:「我叫李成器。」
「哎呀!」武承嗣也老臉一拉。姚華和吳開泰兩名少年卻不明其意,唐冠見狀知道自己又鬧出笑話了。不過這武曌皇孫倒也可愛。
一時間三人只好尷尬片刻將茶飲下,三人退回人群。這時又走出幾人分別為十大學士敬過茶后,那邊館務才扯開嗓子道:「開館!」
「砰!」
說是開館,可大門卻被人突然一下關閉,唐冠見狀一愣,只見此間館務卻已經領著一干學子去那邊安排座位。
「賢弟,你.……哎..」此時武承嗣才哭笑不得的將茶盞放下。
「這就完了?」唐冠見眼前人來回走動,散成一團,不由心中暗暗搖頭,其實唐冠並不知道這弘文館設立之初其實更加隨意。只是一處論道之所,後來才發展成了貴族學堂。
其結構其實與私塾沒什麼不同,只不過這是個貴族私塾,來這裡的學子多則三十,少則如眼前一般二十餘人。
「閣中還有要事,告辭。」武三思也覺得唐冠行徑詭異,但總算是硬著頭皮完成了,當即起身告辭。
唐冠也知道兩人不好意思說三道四,心中尷尬之餘也不以為意。起身將二人送走,這才望向那邊已經入座的一干學子。
而那十大學士只有一名坐在講師位置上,其餘九名竟然不知所蹤,就在唐冠傻站在那不知道自己這個館主到底是幹什麼用的時候。
那名中年館務上前道:「館主。微臣是此間館務孟凡東。」
「哦,孟學士。」唐冠聞言目光還放在那邊已經按部就班,看起來這就要開始正式聽課了的學子身上。
雖然說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可是也不用這麼著急。自己這個館主話都還沒說兩句便被放在了一邊。
孟凡東早就看出了唐冠這是兩眼抹黑,當即上前道:「館主。您的文閣就在那邊。」
唐冠聞音望去,只見那邊有一偏殿,可他還是不知道他在這裡到底是幹什麼的,只聽孟凡東道:「閣中有學子二十四名,大學士十位,負責施教學子,校書郎十六名,負責校訂書藏,微臣是您專隸下屬,負責館務總領,館中之事皆可詢問屬下。」
「哦,孟學士啊,那你說說我要做些什麼。」唐冠背負雙手四處打量,完全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義與價值。
「這個..這個..」孟凡東聞言反而一愣,弘文館三年開館一次,他還是第一次聽到有館主問這個問題。
往年館主諸如裴炎等人,都是忙的不可開交,來這裡的次數不多,唐冠看起來似乎無事可做,唐冠本以為這地方應該很忙,沒想到好像真沒自己什麼事情。
良久后,孟凡東才說道:「館主若要講道便講,若無要事,便在文閣休息。」
「哈,合著我就一打醬油的。」唐冠聞言心中一樂,說實話從一開始武曌便一直讓唐冠打醬油,一直打到現在,唐冠還是一個拖著大瓶子混跡在廟堂里的醬油郎。
「不過這樣也好。」唐冠轉瞬間心中一動,望向那邊昏昏欲睡的小七,當即對館務附耳嘀咕一番。
孟凡東起初面色淡然,而後有些尷尬的望著唐冠,又望了一眼那邊半死不活的小七,而後點頭道:「屬下遵命。」
說罷,他便轉身向那講堂走去,唐冠卻上前拍醒了小七,小七回神打了個哈欠道:「冠哥,可以走了嗎?」
唐冠聞言一笑道:「我可以走了,你得留下。」
「什麼?」小七聞言一驚,就在這時,那名館務卻領著那正在講道的學士走了過來。
那學士似乎知道唐冠想做什麼,一上來便上下打量了一下小七,而後才拱手道:「館主,老朽定當好生教導。」
唐冠聞言回禮道:「有勞先生了。」
小七在一旁聽得雲里霧裡,茫然不知所措,唐冠出聲道:「以後你就在這裡讀書寫字。」
「冠哥,你說什麼?」小七還是心中大感疑惑,唐冠卻不再多說,只是笑道:「我一會來接你回家,你好好聽這位先生的話知道嗎?」
「這.……」小七聞言頓時啞然,原來唐冠這是想讓他和那一幫正在搖頭晃腦的傢伙一起搖頭晃腦,可還不等他拒絕,唐冠已經轉身離去。
一時間小七頭皮發麻,睡意全無,那學士卻出聲道:「隨我來。」
小七望了一眼已經不見人影的唐冠,心中一陣腹誹,可終究還是隨著那學士一起走向那群搖頭晃腦的傢伙。(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