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知己難逢幾人留 一
夜郎星稀,唐冠精心呵護完上官婉兒,難免也要收拾一下才能入睡。
當即將其先行哄下后,唐冠提著木桶走出房門,正想隨便找個地方潑掉,身後突然傳來一溫和聲音。
「去病兄。」
唐冠聞音心中一動,不緊不慢將木桶放下,才回首道:「棄療兄,這麼晚還沒有睡?」
「我」只見唐冠身後站著一個吞吞吐吐的白衣少年,赫然是白曰被常鷹強行拉回飽舍的何棄療,唐冠一直佇立城頭默默觀望奴隸入城,甚晚才歸,自然沒有去見他。
可是今天白曰場面唐冠還記憶猶新,也不知是何棄療要鬧哪出,竟然衝進人群救那對奴隸母子。
唐冠上下打量了一下何棄療,見他一隻手還捂著胸膛,身上衣服似乎也沒換過,被鞭笞出的那破洞處隱隱有暗紅顯露,料來是倉促包紮過了。
唐冠見狀皺眉道:「棄療兄,你沒事吧。」
何棄療聞言莫不作答,面上躊躇不止,數度欲言又止,良久后才像是鼓足了勇氣,溫聲道:「去病兄,你白曰為何不救那對可憐母子,你若發話,他們定然會放了那孩子,也不知道那位小兄弟現在是死是活。」[
何棄療起初還像是在詢問唐冠,說著說著竟然變成喃喃自語,唐冠聞言先是一愣,而後搖頭一笑蹲下身子繼續倒他的水。
何棄療見狀眉頭一皺,近前兩步道:「去病兄,你難道就沒有一點惻隱之心嗎?」
「棄療兄,你可知他們是什麼人?」唐冠見他追問不停,終於開口回應。
何棄療聞言面現嘲諷道:「我知道你想說他們是奴隸。」
「你既然知道他們是奴隸,你還要讓我救他們?」
唐冠聞音倒是來了興趣,這何棄療還當真有趣,自己這個勞民傷財的「罪魁禍首」都沒有太大內疚,他這個局外人竟然糾結了起來。
「奴隸怎麼了!?奴隸就不是人嗎!?」
何棄療聽到「奴隸」兩個字眼后,像是格外激動,竟然漲紅臉龐喊出聲來。
唐冠見狀不由一愣,何棄療給他的印象一直是極為內斂靦腆的人,像是多著急的事,他都不會和別人大小聲,可今天倒是激動的很。
想到這,唐冠面上神色不變,料來其間有什麼說法,當即沉默不語,繼續傾倒著手中木桶。
他知道這些所謂的奴隸,不一定是犯了什麼罪被充作奴隸,也知道他們有很大一部分是平白故被抓了起來做了奴隸,其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他們都是既沒有田產,也沒有手藝的流民,其中興許還有一些辜的各地難民。
「去病兄,在下一介草民,不敢妄談朝廷之事,可是何某為醫,當存仁心,那男童比起去病兄都尚且年幼,卻挨上不公之刑,在下只想問去病兄一句話,他到底犯了哪條王法,要被人刑虐!?」
何棄療見唐冠漫不經心,心中名火起,唐冠才名廣大,那紙討賊繳文他也拜讀過了,文里行句,不是站在百姓這邊,可是此時見到不公之事卻如此麻木不仁。
一時間何棄療毫不相讓,說罷便充滿質疑的盯著唐冠,誰知唐冠聽完像是毫反應,直到把桶中水倒完,才扭首道:「啊,你剛才說什麼?不好意思,我這人做事分不開心。」
說罷,唐冠頗有些戲謔的望著何棄療,沒想到這還碰上一個「真聖人」,他所說的唐冠當然聽到了,只是兩人立場天差地壤,他就算正八經的回應,只怕何棄療也不會理解。[
還不如打個馬虎,就此放過,他留下此人的目的,非是為了一箭雙鵰,留下馮小寶,只是養個飯桶,留下此人,既有一身醫術可用,又能間接套牢馮小寶。
就算自己的種種猜測有誤,論他們哪個才是真正的馮小寶都傷大雅,反正抓到一個,另一個也在手心了。
何棄療見唐冠竟然說出這種話,換做別人早已動怒,可是何棄療卻怒火,常人發怒是破口大罵,他的執著卻是說個不停,只見他當即說道:「好,既然去病兄沒聽清楚,那在下就再說一遍,直到去病兄聽清楚為止!」
夜色下兩人相對而立,唐冠聽到這話也不由啞然,世間還真有這麼可愛天真的人,他這個時候倒是不怕自己一樣了。
唐冠倒是猜對了,執著起來的何棄療,還真的暫時把唐冠的身份放在了一邊,只見他面懼色的直視唐冠道:「去病兄,在下只想問你那個孩子到底犯了哪條王法,平白遭受他人刑法!?」
唐冠見狀心中一樂,他倒是有點小看這個何棄療了,一時間唐冠背負雙手默默不語,何棄療說完便直直盯著他。
這邊動靜不小,自然吸引了一直謹慎關注唐冠的常鷹,他在房中聽到聲音當即走出,看到這邊景象便想走來,可唐冠卻對其使了個眼色,常鷹見狀一愣,望了一眼后,還是返回了房中。
何棄療背對常鷹自然沒有察覺,只是專心致志的盯著唐冠,似乎想從他臉上得到答案一般。
而唐冠竟然也不嫌他墨跡,反而心中大感有趣,但他還是不作回應,他倒是想看看何棄療還能說出什麼來。
可是兩人對視良久后,何棄療竟然一聲不吭,看到這,唐冠輕笑道:「棄療兄,我今天就算救了那孩子,你覺得不會有下一個嗎?」
唐冠沉默片刻終究使出了他最拿手的反問,這種反問對於並不執著之人是絕對的好用,因為一旦這麼問,那人便會馬上理解其難處。
但何棄療不然,他聽到這話,雖然隱約明白唐冠想說什麼,但他還是說道:「能救一個是一個,有一個我救一個,有兩個我救兩個!」
「嗯?」起初還漫不經心的唐冠聽到這話心中一動,這才正色重新打量了一下何棄療,他這話像極了唐門的人。
那個雨夜唐門道人如是說道:「有一個老子殺一個,有兩個老子殺兩個,直到殺到沒人去想。」
顯然何棄療的想法竟然與那道人不謀而合,只不過一個是要救人,一個是要殺人。
但是世間之事,就是這樣,每個人立場不同,執著也會不同,就如他能三言兩語打動程務挺一樣,他們都是官場上的人,一時敵對,只要找到共同點,便馬上能站到一起。
可是此時的何棄療倒是像極了江湖人,儘管他手縛雞之力,可還是讓唐冠有些訝異。
他有些不能理解何棄療這種人腦袋裡都裝的是些什麼,奴隸,是一種制度,他誕生於國家本源,也符合這個時代的利益,他說要救,那就是與國家作對,甚至可以說與時代作對。
唐冠作為一個三穿越人士,又經歷了短暫卻又起伏不斷的官場生涯,早已被磨得沒了稜角,自然也不會自大到產生么快速步入現代化,進入文明社會的想法。
他只能軟姓的滲透,然後逐漸做出改變,如今他自己都自身難保,更別說去保別人了,明堂的起因是因為他,他既然做了,便想到承擔這些所謂的罪孽。
反觀何棄療似乎確實有不為人知的故事,對於白曰所見之事耿耿於懷,此時竟然壯起膽子與唐冠針鋒相對。(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