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蒼天有目
話分兩頭,撿其一說,這邊唐冠心中忐忑,之前種種劃過心頭,就如之前所言,苦果種的太早,成熟的也太快。
而那邊武曌端坐床上,望著默默不語的常鷹與程懷弼,常鷹該說的都說完了,武曌反而沉默下來。
良久之後,她才出聲道:「我大唐竟然有此等奇人!」
此話一出,兩人不約而同齊齊一愣,武曌並未像預料中一般驚怒,在聽完馬烈事迹后,語氣中竟然有些驚喜。
「你剛才說這馬烈曾今投過武舉?」
武曌說罷便望向常鷹,常鷹正想回應,程懷弼搶先道:「陛下,此賊雖然孔武有力,但性情古怪,面目兇惡,實非良善之徒,當年經過我等商議,才沒有讓他入舉。」
「嗯?」武曌聞言望向程懷弼,盯著他看了片刻后見他表情不像是在作偽,竟然再次沉默下來。
武舉伴隨著她的上位而誕生,明面上只要身有武藝之人皆可入舉,但暗地裡武曌也明白這不過是個擺設,如今每年入朝進士已經撼動了隴右權貴家族的利益,再放一批武夫進來那估計又會生出事端。
想到這,武曌直接避開此節,不再去談,她知道程懷弼這也是有苦衷,怪不得他,這些也算是自己布下的規矩,當即只好改口道:「此等勇力,若是能為朕所用,何愁邊關戰事不消!」
武曌說話時語氣帶有讚歎,這倒不是再故作虛假,她現在的確是用人之際。文臣之中蹦躂出一個唐冠,儘管年紀尚輕。還不能放權來用,但好歹是一個難得胚子。但困擾她多年的拉鋸戰爭確實需要馬烈這種力拔山兮,悍勇無雙之輩。
若麾下將士人人都有常鷹口中馬烈那般勇猛,那仗也不用打了,可惜武曌也明白這種人世所罕見,就如唐冠在文藝上的天賦一般,是百年難遇的。
再說若人人都是這種人,她也沒有安生之日了。
一時間武曌暗暗沉吟,良久后說道:「把他給朕找出來。」
「什麼!?」常鷹聞言一驚,抬頭便想勸阻。馬烈是什麼人,他很清楚,那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混跡刀口的江湖之人都聞風喪膽,常鷹毫不懷疑真想置他於死地,沒有百八十好手輔以兩列神射手布下天羅地網是極難的,這還是能尋到他的蛛絲馬跡的前提下。
可是他還沒有開口,一旁程懷弼竟然領命道:「是。」
常鷹聞言不可置信的望向程懷弼道:「程將軍。」
程懷弼卻不再在此地逗留,轉身便走。常鷹見狀心中驚駭,程懷弼很強不假,但在常鷹心中此生遇到最可怕之人卻是馬烈,常鷹曾聽說書人講過隋末好漢的事迹。其中被戲劇化的程知節和宇文成都是其中代表人物。
宇文成都號稱大力神都,有五馬不能分屍反被其拉回的神力,太宗立國時。嚴禁了這些民間故事宣揚前朝武將,可到了常鷹生時。禁令早松,習武之人對於這些混跡在亂世之中的好漢還都是有所耳聞。
常鷹是後生晚輩。當然沒有親眼見過這些先人,他也沒有五馬不能分其身的能力,他做不到,並不代表他懷疑這些事迹就是假的,馬烈的存在讓他篤定這種人雖然少,但肯定有。
這也側面反映了馬烈之勇猛,確實是世所無雙,常鷹見程懷弼似乎對其沒有一點警惕的樣子,更是心中著急,但程懷弼貴為禁衛大將,又是名將之後,讓他承認自己不如一個江湖草莽那是不可能的。
一時間常鷹只能暗暗著急,武曌端坐在床上,良久後起身拂袖道:「常侍衛。」
「臣在。」常鷹聞音單膝到地,可是下一句話卻讓他涼了半截身子。
「蜀賊狡猾,今日之事朕也不責你失職,去病乃是朕之重器,若有下次,朕定斬你不饒!」
「微臣叩謝聖人!」常鷹聞言先是打了一個冷顫,而後叩首在地,武曌口中的定斬哪是一刀了事這麼簡單,在宮中任職多年的他對於武曌的手段還是非常熟悉的。
武曌見狀款款走出門外,從程懷弼對唐門一事的態度不難看出,她與唐門,或者說朝廷與唐門確實存在曖昧,但是有人已經觸到了武曌的底線,這些莫名曖昧也不再是武曌繼續包容的理由。
只見武曌出門的剎那,美眸寒光一閃,望著院中一干甲士,握在大袖中的玉手緊緊一攥。
唐冠她都不捨得殺,霸道強勢如她怎麼會允許自己都捨不得的東西被人拿走,她經營了那麼多年,為的便是她想要的,誰都拿不走!
「擺駕,回宮!」
武曌冷冷出聲,眾人轟然應是,那邊一干老太醫也慌忙跪地送駕。
可是她剛走到院中又停頓下腳步,望了一眼那邊失魂落魄,對於自己要走都熟視無睹的少年,不由暗暗搖頭一下,而後才蹬上聖攆。
那少年正是唐冠,院中人跪成一片,就連身旁小七都不敢造次,也在眾人的氣氛下跪倒在地,他卻倚著牆壁望著房門中的人影,眼神空洞獃滯。
「我討厭你笑,還有你哭。」
「像你這種人,沒有人會相信你的眼淚。」
「我知道你想活下去,而且想活的別誰都好!」
一句又一句自己現在想來都不敢置信那是自己說的話劃過心頭,他不知道這個傷痕纍纍的女孩會不會醒來在看他一眼,他們間最後的一眼,上官婉兒眼神出奇的溫柔。
「這一刀……還你。」
「呵,呵,這一刀還我?還我.……還我。」唐冠回憶中逐漸崩潰,他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這一刻他不再是才高八斗的才子,也不再是威風凜凜的狀元,他似乎回到了前世無能無助的日子。
想著,想著,一道熱流自眼眶流出,唐冠無力的癱坐在地,竟然抱頭流起淚來。
武曌聖攆消失在黑夜中,一旁小七起身發現唐冠模樣大吃一驚,慌忙問道:「冠哥,冠哥,你怎麼了。」
唐冠跨越千年而來,哭的次數不多,一次是在裴炎與二相消失,他在將軍廟中質疑不公而落淚,那一次是為蒼生為世道,年輕的唐冠那時想不通為什麼世道那麼不公, 好人沒有好報,或許那就是青澀又可笑的正義。
但他想通了,世道不古全在人心,其實前世當他踏上頂樓要尋短見本身便是一個錯誤的選擇,他罵老天不公平,其實老天很公平,得到的越多失去的越多。
他罵老天不給他天賦,他現在有天賦了,他真的活的更好了嗎?
他傷痕纍纍,他連自己在乎誰都不知道,他每天都要去想辦法怎麼活到下一個天亮,他連為他捨命的女孩都保護不了。
這一場夢回千年,他看遍了火樹銀花,時至今日,他身不由己,而這就是公平,蒼天有目,人在做,天在看。
若是世間真的有神能再滿足唐冠一次願望,或許唐冠只想說,讓一切回到原點,他繼續去做他落魄的撲街寫手。
「冠哥!冠哥!」
唐冠的視線逐漸模糊,小七拚命呼喚,這個樣子的唐冠是極其可怕的,無助這種現象不應該存在唐冠身上。
周圍太醫見狀也都啞然,只有幾人猜到裡面那個女孩可能與他關係不淺,上前安慰道:「節哀順變。」
就在唐冠心智模糊之際,一直緊閉的房門終於被悄然打開。
唐冠知道這個時代的醫療條件能救上官婉兒的可能性不大,但一聽到動靜,也不知道是哪來的力氣,猛然彈了起來,雙目依舊通紅抓住出來的一名老者搖晃道:「她還活著嗎!?她還活著嗎!?」
這老者乍一出來便被唐冠嚇了一跳,一時半會的竟然說不出話來,嘟囔道:「活……活..」
唐冠見狀一把甩開他,踉蹌闖進房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