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宗室謀反(三)
長安大明宮闈前,唐冠孤零零的佇立在此,他已經有些日子沒有進宮,早朝期間宮闈內外都是不得出入的,唐冠也不例外,只見他淡定佇立門前,他來宮中也不過是做個上班的樣子,左右甲士一如既往面色冷淡,對其不管不問。
可是直到日頭東升,對影一算眼看便要到了辰時,一直閉目養神的唐冠緩緩睜開了雙眼,掃量了一下依舊沒有絲毫動靜的宮門,開口向左右問道:「今日沒有早朝?」
其中一名甲士聞音慌忙抱拳道:「回狀元爺,有的。」
「哦?那怎麼還未散朝?」
「這.……這個,這個小的也不知道。」聽到這話,甲士面現茫然,往日早朝這個時候早就轟然而散,如今宮中卻沒有動靜傳出。
唐冠見狀暗暗搖頭,知道問這小兵也問不出什麼來,當即再一次閉起眼睛,其實他對裡面發生了什麼倒不是很關心,就算進去了,含元殿也不是他能進的,當即再一次眯起眼睛,不管不問。
良久后,遠處三匹駿馬疾奔而來,只聽幾聲呼喝,便已近前。
左右甲士見狀橫起手中利刃,警惕望向來人,當看清來人模樣,又慌忙收起,而佇立跟前的唐冠卻還在假寐。
直到甲士出聲,唐冠才將眼睛睜開。
「程將軍,得罪了。」
一聽這話,唐冠立即來了精神,抬頭望向來人,心中一動。來的不是別人竟然是不久前自己出行時還未見動靜的程務挺一夥。
只見程務挺左右兩人,正是昨夜的程天策與那中年謀士。三人紛紛下馬,程務挺聽聞甲士言語。二話不說,蹭的一聲將腰間長刀抽出,反手遞給甲士。
兩名甲士小心翼翼接過,其實在京武將來朝會者,除了身披戰甲外,武器早就留在家中,程務挺畢竟是暫時留住,隨時要走,是以裝備傢伙都隨身攜帶。
程務挺下馬一眼便見到唐冠。竟然對其微微一笑,與昨夜不共戴天之色大有不同,唐冠見狀也拱手一禮。
兩人短暫互望一眼后便立即分開,只見程務挺上前低聲對宮門前兩名甲士嘀咕了幾聲,兩名甲士先是齊齊猶豫了一下,而後竟然轉身走入宮門之中。
見到這一幕,唐冠眼皮一跳,這老將晚走一日,危險便多一分。倒不是說唐冠覺得他對自己有莫大威脅,而是猜不透武曌到底想做什麼。
唐冠沉吟間將目光放向那程天策,昨夜光線昏暗,只將這小將模樣看了個大概。此時倒是看了個清清楚楚,這程天策年紀輕輕竟然能與常鷹對上兩下,可見其根骨的確極佳。
又見他面目英朗。小麥色的皮膚顯得極為健康,與唐冠和小七這種白皙又有不同。唐冠眼睛微眯將此子模樣盡收眼底,不難看出程務挺既然挑選他陪伴進京。應該是極為重要的親信。
「既然姓程,那看來兩人有幾分關係了。」唐冠心中暗暗自語,他倒是猜了個**不離十,程天策雖非程務挺親生,可也和親生差不多了,不過唐冠倒是沒在史料上見過這個名字,想來此人要麼是長成以後,成了平庸之輩,要麼就是根本就沒能長成!
程務挺一脈,在裴炎案發時誅戮殆盡,比起洗馬裴一氏的流放更加殘酷,這程天策在正史中自然也難逃一死。
不得不說武曌確實手段通天,將手下名臣大將誅戮殆盡,卻打造出了一個另類的帝國,那就是用龐大的物資來支撐可怕的戰爭,此女另闢蹊徑,不再要什麼神將重兵,也不再要什麼運籌帷幄,終武周一朝對外戰爭雖然連連慘敗,可軍心一直沒有動搖,原因無他,無論打勝打敗,那都是戰場上的事情,他們不缺糧餉,也不缺金銀。
豬多了也會拱死狼,武曌圈養了一票肥豬,橫衝直撞直下,雖必然傷亡慘重,可狼也無可奈何,肉太多了,狼太少了,他們沒有那麼大的胃口。
想到這,唐冠不由莞爾,多少神人死於夭折,眼前程天策他還沒有看出深淺,但是不難看出最起碼此人對人有幾分忠心,論武也有不小潛力。
唐冠並不隱藏的打量著程天策,難免被對方察覺,程天策見狀眉頭一皺道:「小官,你看什麼看!?」
「策兒,不得無禮!」他話剛一說出,那邊便傳來一聲呵斥,程天策聞音立即止住,有些惱怒的瞪了一眼唐冠。
唐冠見狀搖頭一笑,這小將倒是可愛,什麼事都放在臉上,當即笑道:「老將軍,你這小將軍可愛的緊啊。」
「小毛頭!你再給俺說一遍!」程天策聽聞「可愛」二字,再也忍耐不住,上前一步出聲呵斥。
唐冠聞音笑容一收,氣勢一轉,眼睛半眯望向程天策冷聲道:「你不想活了?竟然敢罵本官,你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
他聲音並不大, 可程天策卻如墜寒窟,他可沒什麼將位在身,比不得手下千軍萬馬,動輒殺人的程務挺,唐冠氣勢一出,他立即弱了幾分,口不能言。
這裡的確不是他能撒野的地方,他所仰仗的不過是程務挺之威,那邊程務挺見狀出聲道:「夠了,你那點本事收了,也就嚇唬個小孩子。」
此話一出,唐冠氣勢一頓,臉色緩和笑道:「老將軍有理,學生瞭然。」
「這.……」一旁中年謀士目睹這一瞬間的變化也有些啞然,望了一眼一臉尷尬的程天策,搖頭苦笑一聲,上前拉扯道:「走。」
程天策卻猶如木樁,此時他尷尬異常,昨夜敗在常鷹手上也就算了,對方正值血氣方剛,又有了不得師傳絕技在身,自己被這種高手戲弄,也是理所當然,可眼前唐冠,分明就是個半大孩子,比起自己還小了幾歲,竟然被對方嚇得不敢吱聲。
再加上自家將軍言語,更讓他心中羞愧,這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好在唐冠言語幾句,便不再理會他,轉身繼續假寐,他這才吶吶離去。
一時間宮門前只剩下程務挺與唐冠二人。
兩人一大一小,皆以背影示人,只見唐冠立在程務挺左側,雙手放在袖中,似乎對身旁程務挺也沒什麼興趣一般,半閉著眼睛。
良久后,身旁老邁的聲音響起:「你怎麼今日想起來了?」
唐冠聞音依舊不睜眼道:「上朝。」
「昨夜你說的話有道理。」
「過獎。」
「哈哈。」程務挺搖頭一笑,又是沉默片刻。
「我老了。」
良久后,程務挺望著嶄新宮門喃喃出聲,唐冠這才緩緩睜開眼睛,有些訝異的望向程務挺。
他最害怕聽到這三個字,人終有一老,一語叛人生死的宰相也好,血染一生的將軍也罷,就如裴炎和程務挺,他們都老了,唐冠沒想過自己老了會是什麼樣子,可他還是有些兔死狐悲,總覺得自己被逼上這條路,走下去,卻不知道是什麼結局。
可片刻后,唐冠又眼神一定,淡然道:「的確。」
「哈哈。」程務挺又是大笑一聲,眼神中不無讚賞的望了唐冠一眼。
「你比那小子還要聰明。」
「與卿何干?」唐冠就如一管牙膏,程務挺擠一點,他說一聲,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卻說得不亦樂乎。
尤其是程務挺更是從沒有見過有人敢和自己這樣說話,包括武曌在內,無論是敵是友,哪怕是出於顧忌也不會這樣沉默。
而他所言的小子,自然是年輕時與他一道金戈鐵馬的裴炎了。
程務挺笑罷,止住聲音,而後微微搖頭,不再與唐冠搭話,片刻后,唐冠竟然先出聲道:「裡面有事?」
「有。」
「何事?」
「寶物」
「明堂?」
「不是。」
「那是?」
說到這,聲音嘎然而止,停頓在了唐冠的詢問上,程務挺卻不再言語,良久之後才說道:「寶圖。」
「寶圖?」唐冠聞言一愣,面現疑惑,喃喃自語一聲,有些不著邊際之感。
「還請。」唐冠微微靠近一些,眼睛微眯,這倒是有點意思了,竟然又自己不知道的東西存在。
而程務挺卻暗暗搖頭,這唐去病到底不是神人,可他聞言卻道:「與卿何干?」
「你……」唐冠聞言頓時氣急敗壞,這老將學的可當真極快,當即滿臉錯愕的望了一眼程務挺。
就在這時,突然一聲巨響傳來,唐冠猛然回首,只見巨大宮門竟然被緩緩推開,這大明宮就如同一個潘多拉寶盒,每次進入,唐冠總會得到一些,可又會失去一些。(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