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蠢蠢欲動
大明宮,宣政殿中。
「退朝!」
「天后!」
群臣像是要堵住武曌去路,可武曌冷冷一瞪,眾人慌忙紛紛退開。
隨即大袖一揮,擺駕走出殿外。
群臣一時間齊齊佇立在原地,有的滿面著急,有的沉吟不止,更有的不時冷笑。
劉景先默默不語背負雙手想要踱出殿外,侍郎胡元范上前道:「相公,裴兄他!?」
劉景先聞言擺擺手,郭侍舉望了那邊一個身著緋紅官袍的老者,冷哼一聲,隨即也走出殿外。
群臣也不再逗留,紛紛互相行禮告辭,一個個滿腹心事。
武曌這一手釜底抽薪抽的實在是讓人措手不及,倘若裴炎身處京中還好,憑藉朝中錯綜複雜的關係也不至於如此,可他卻是被半道扣押。
所謂君君臣臣,武曌的手段他們都有所了解,可裴炎的威望也深入人心,一時間人心惶惶,有心有戚戚者,也有忿忿不平者,當然更有幸災樂禍者。
「哈哈,三思,那老匹夫一倒,這下咱們拜相有望了!」
剛一出宮,武承嗣便對身旁的武三思興奮直言,武曌不僅是搬掉了自己的絆腳石,而是搬開了整個武家的絆腳石,裴炎算是李唐最後的防線。
武三思也掛上興奮神情,可看到那邊出宮的劉景先,不由隱去。
「如今事情未定,你我只需向陛下諫言,其他切莫多說。」
聽到這話,武承嗣也心中一凜,知道煽風點火可以,但如今裴炎威勢猶在,朝中支持者甚眾,還是小心點好。
當即說道:「劉郭兩人我看也留不得!」
武三思聞言點點頭,隨即說道:「先回去。」
「告辭。」武承嗣微笑拱拱手,兩人關係還算融洽,時常一起彈壓對手,可暗地裡小動作也不少,不過畢竟二人是近親,倒是沒有像彈壓外臣一樣你死我活。
那邊劉景先走出宮門,對不遠處郭侍舉拱了下手,郭侍舉見狀暗暗點頭。
隨即劉景先登上馬車,揚長而去。
郭侍舉這才緩步踱了出來,可又扭過頭望著宮中琳琳宮殿,眉頭一皺,大搖其頭。
旁邊侍衛見狀不由看向他,可馬上收回目光。
「哎。」又是一聲輕嘆,郭侍舉才踱出宮外,登上馬車。
這是家中備駕,車把式也是府中親信,借著登上馬車的功夫,小聲道:「去劉相府上。」
車把式聞言心中一凜,默不作聲,待郭侍舉坐穩,吆喝道:「駕!」 ……
於此同時城郭幾裡外,一匹馬也在道上狂奔。
「駕!」
馬上有兩個身影,一大一小,大的高大魁梧,動作矯健,策馬間穩健異常,小的卻上下顛簸,屢屢去扶自己的大烏沙,有些滑稽。
正是常鷹與唐冠二人,望著遠處的城牆,唐冠眉頭緊皺起來。
「恐怕老相公的事情,現在已經滿朝皆知了!」
唐冠了解武曌的作風,既然抓了,那就要馬上定罪,而且史料中說她在這段時間內,凡是有關於裴炎的奏章納言一律不接,這就有點誇張了,可見是吃了秤砣鐵了心。
無論是支持她殺裴炎的,還是替裴炎求情的一律不接。
想到這唐冠心思飛速轉動起來,開始推敲武曌的真實心理,她真是鐵了心要殺裴炎嗎?
如果放在裴炎那番還政之言之前是絕無可能的,那時武曌將裴炎視作最大助力,甚至覺得大事全權託付也無不可,這就是為何一有戰事她第一個想到裴炎的緣故。
可還政之言后,裴炎那貌似左右搖擺的政治傾向便成了武曌心中大忌,裴炎認可她的才能,卻不認可她的地位,這就可怕了。
其實作為了解後來歷史的唐冠,這時又明白了裴炎心中顧忌,這兩人其實沒有對錯之分,只能說兩人根本就沒有共同理想。
裴炎以百姓心為心,扶武曌也是為了社稷,貶武曌也是為了安定。可這卻是自相矛盾的,恐怕裴炎自己都覺得自己可笑。
而武曌心中只有那蓬勃發展的野望,她就是要蔑視世俗,就是要以女子之身君臨天下。多方舉賢納言,做明君,也只是捎帶的。
策馬間唐冠心思連轉,飛速分析兩人關係,人說知恩圖報,唐冠也算是被熏陶過了,裴炎對自己有提攜之恩,救他一命也算不得什麼。
想到這唐冠心中一定,兩人關係堪稱撲朔迷離,不像唐冠與武曌只有簡單的利用,在唐冠心中,她隨時可以捏死自己,那自己就不要去惹她,目前弄臣是自己唯一的出路,而且在這條路上他一定要走的比武三思之流更加漂亮!
「小郎君,回飽舍嗎?」
常鷹見唐冠一直默默不語,城門已經越來越近,不由詢問道。
唐冠聞言便想說直接進宮,可馬上止住,似乎想到什麼,說道:「先回飽舍。」
「好!」常鷹應了一聲,又加快幾分。 ……
劉景先府上。
雖然很多官員都被尊稱相公,但其實當朝只有裴炎一人能稱宰相,三省長官,與後世的國務院總理是一個概念。
而緊閉門窗,正在暗暗商討的劉景先與郭侍舉,便是政治常委了。
「劉兄,你在殿上的意思是?」
劉景先端著茶杯抿了一口,放下來小聲道:「天后意圖很明顯,無非就是想讓裴相公讓步。」
郭侍舉聞言點頭,隨即又搖頭道:「絕無可能,裴兄那性格比我都.……」
「你聽我說完。」
郭侍舉聞言不語,劉景先繼續說道:「這樣,你去獄中探他,最好能勸他求情,如今同僚大多還是心向於這邊,可是咱們文官壓力只是一面。」
「你的意思是兵!……」
郭侍舉話未出口,便被劉景先揮手打斷,他知道郭侍舉要說的是兵諫二字。
「你胡說什麼!?」劉景先倒是沒這份膽子,就算他有這個膽子,恐怕與他們交好的程務挺也沒這份心思。
程務挺是與三相交好之人中唯一掌有重兵的,官拜左武衛大將軍,可以說這才是他們在朝中的底氣。
其實裴炎也領過兵,可笑的是他手中虎符一輩子來來去去,從來沒留下過,程務挺卻不一樣,他本身就是武將,雖然如今已有年紀,可寶刀未老,一身勇力遠超同輩。
郭侍舉被呵斥也不動怒,知道是自己想太多,當即也不敢說,心有戚戚,幸好沒有說出口,不然這沒造反也變成造反了。
劉景先輕嘆一聲道:「我修書給程將軍,你現在就去探望裴兄。」
「好。」郭侍舉答應下來,起身便要告辭。
可沒走出幾步,望見劉景先房中懸挂的一副字畫,不由愣住。
卻是那首《江上吟》,但明顯是臨摹而成,並非唐去病本人真跡。
看到唐去病三字,郭侍舉突然心中一動,又轉過頭來。
劉景先見他去而復返,不由詢問道:「郭兄?」
郭侍舉又扭頭望了眼那副字畫,劉景先也望了過去,一陣恍然。
見到這出於喜愛向武曌討要來臨摹一副的詩詞,不由興奮道:「對啊!咱們忘了這小傢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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