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回:“蘇眠之詞”
蘇辭大概從沒想過,蘇眠會用這種方式陷害自己又搭救自己。
故意屏退下人,其實並不是想來個死無對證,反倒是想避開一些暗處的眼線。
她說她對陳知滿滿都是情思,還說把那些詞句都寫了下來。蘇辭當時聽來便覺得奇怪,現在想想,是意在告訴蘇辭,隻要將那份寄托情思的詞句給皇帝看,她便落了個背叛皇帝的罪名,還會被掛上蕩婦的名號。
這樣一來,輿論的說法很快便會調轉方向,會說是蘇眠被蘇辭發現了自己的秘密,惱羞成怒才自殺,想要陷害蘇辭一把。即便不是陷害,一個後妃整日想著另一個男子,也是死不足惜。
蘇辭一直覺得律法給女子來說太過嚴苛,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女子卻隻是心中思念也要被扣上不守婦道的名號。可如今看來,若沒有這些苛刻的法條,她怕是很難逃出這大牢了。
雖然沒有得到確切的消息,但以秦獨的能力,一定能找到蘇眠藏詞句的地方。
在蘇辭的印象裏,蘇眠是最重視自己的聲名的,她狠極了被人說是個庶出,她也厭惡別人說她一看便是個禍害人的狐媚胚子。
可如今她卻給自己安排了這樣一個罪名,若是這時蘇辭問她“你不是最在意聲名的嗎?”,她一定會告訴她,在意聲名的是蘇府的四姑娘。而她如今,終於成為了蘇眠,對於蘇眠來說,陳知便是她這一生唯一在意的……
萬向仙現在很後悔把謝文禦帶到自己家來。
“萬統領,您怎麽還在看書啊!十萬火急!十萬火急!”謝文禦趴在萬向仙的桌前直嚷嚷。
“萬統領!世子妃都被關在大牢裏了,您怎麽還無動於衷呐!”
“萬統領!您再不想想辦法,世子妃有什麽萬一的話,承鈞兄可不會輕易放過我們的。”
“萬統領!您……”
“行了,別吵了。”將手上的書甩到謝文禦臉上,萬向仙臉上的笑容少有的被皺眉取代。他還真沒見過謝文禦這般聒噪的人。
“首先,看這些卷宗是我的工作,世子妃目前並不會有危險,但外頭的那些人都已經丟了性命,你說哪邊更要緊?其次,世子妃出了事,孟承鈞不放過的也是你,他還奈何不了我,我與他可是平級。”萬向仙看著謝文禦目瞪口呆的樣子,和善的笑容又回到臉上。
哭喪了一張臉,謝文禦扒拉著萬向仙的袍角就是不鬆手:“這些案子我都可以替您處理啊,可能隨時麵見皇上的隻有統領您了。文禦的身價性命可都在萬統領手裏啊!”
不耐煩的抽出袍角,萬向仙道:“好,那你告訴我,怎麽查。”
“這我怎麽知道啊!我若是知道也不會在您這兒耗時間了!”謝文禦的臉是更苦了,那擰緊的眉頭隻差擰出苦水來了。
“你不知道,我又如何知道怎麽查?”萬向仙似乎很高興看謝文禦著急忙慌的樣子,臉上的笑容越發的深。
“萬統領,您可是君武部的統領,那自然是旁人所不能做的,您能做,旁人所不會做的,您會做啦。您就發發慈悲吧,我可不想被孟承鈞折騰。”謝文禦是真的不想蘇辭出事兒,誰都知道孟承鈞最是寶貝蘇辭,但凡他沒有護好世子妃,定然是少不了被孟承鈞罰上一頓。
“好了,你別亂叫了,已經有人在收集對你們那寶貝世子妃有利的證據了。”被謝文禦吵得嚴重影響他看卷宗的進程,萬向仙拿起果盤裏的梨子塞進謝文禦嘴裏。
“真,真的?誰啊?”謝文禦一邊含著梨子,一邊含糊不清道。
瞪了一眼謝文禦,萬向仙似乎是在用眼神警告他若是再吵便讓他知道下場。
縮了縮脖子,謝文禦打著哈哈笑了兩聲:“這……這梨子不錯,挺甜。”
稍微舉起書頁,萬向仙背過身去,嘴角微微上揚。
他真不知道該說謝文禦聰明還是傻。
蘇辭這幾日雖然是在牢獄裏,待遇卻和隔壁的囚犯天差地別。先是蘇相和蘇夫人知道了這事兒著急忙慌地給蘇辭安置了新的棉被,桌椅,好吃的也是一天接一天的送。
再是宣寧候府了官差對蘇辭多加照顧,若是有人欺負了蘇辭,定然要狠狠教訓一頓。
知道這些事兒的皇帝也並未阻止,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權當不知道了。
將軍府裏的蘇茴此刻氣得牙癢,連帶著小腹都有些疼痛難忍。當初她被關進大牢的時候,家中連個仆人都不曾派來,如今蘇辭的待遇怎麽倒不像是坐牢,像是去牢裏頭羨慕羨慕其他囚犯的。
吃痛地捂著肚子,蘇茴越想越是氣憤,她費盡心思卻還是沒能扳倒蘇辭,實在不甘心。
“夫人,您沒事吧,沁春去把醫師叫來吧。”見蘇茴的額頭都出了細汗,沁春有些急了。
“不必。”緊緊地握著拳,蘇茴道。
沁春咬著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焦急地跺了跺腳,咬咬牙還是說出了口:“夫人,沁春逾矩,多說一句,不如您別跟世子妃作對了,你們畢竟是親生的姐妹啊。”
沁春一直都知道蘇茴在走一條無法回頭的絕路,蘇茴自己也知道。
可在蘇茴看來,這條絕路若是挺過去了,也還是能開辟出光明,無論如何也好過現在這樣被所有人當做無足輕重的花瓶。
“沁春,你再說這話,我便會重重罰你。”
“夫人!”沁春一激動,她實在覺得蘇茴現在已經看不清方向了,又道:“您想想,蘇府和宣寧候府送的東西若是沒有允許,能送進去嗎?”
蘇茴的眉頭一皺,沁春說的沒錯,若是皇帝真的有心治蘇辭的罪,即便是蘇相和宣寧候應當也要被攔下的。難道皇帝根本就沒有表麵上看起來的那麽寵愛蘇眠?或者……蘇眠對自己有什麽隱瞞?
蘇茴的指甲被狠狠地紮進自己的肉裏,眼圈通紅,她恨,她太恨蘇辭了。
憑什麽她一路走來都隻有自己一個人,不管受多重的傷都沒人理會。而蘇辭卻無論何時都被人千擁萬護著,就連一直與她不和的蘇眠在最後關頭也幫了她一把。
大概是蘇茴的恨意太過強烈,裹著厚厚的被子蘇辭也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喂,丫頭,你要我找的東西我都找到了,我把東西都托人給了萬統領,不出意外的話你明日便能出去了。”秦獨的聲音伴著夜晚清冷的寒風被吹進來。
“那你來這裏幹嘛?”
“怎麽?用完就想扔掉?過河拆橋可不是什麽好品德。”秦獨笑著說。
滿不在乎的哼了一聲,蘇辭道:“我可不覺得你是什麽有品德的人。”
“罷了,小爺大人有大量,不和一個階下囚計較,我來是給你送個東西。”說完,一張折好的信紙飄進來,“壓在那些詞句後麵的一頁紙,大概是她給你的。”
蘇辭翻開信紙,米漿色的紙張上,蘇眠秀麗的小字齊齊整整的寫在上頭。
“請求你,護魏氏周全。”短短的幾個字後麵,蘇眠兩個字寫的有些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