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回:“辭明月,化緣”
“想來妹妹一路奔波,也是辛苦,不如在這兒吃上兩口如何?”蘇眠看著蘇辭,臉上的笑容一直不減。
有些心虛的輕咳了兩聲,蘇辭道:“既然是娘娘盛情邀請,我也沒有理由拒絕。”
“是,那妹妹便入座吧。”
即便腹中的饑餓感已經極難忍受,蘇辭還是想要小心的維護好自己的妝麵,每一口都吃得極其小心。
“不知妹妹有沒有什麽要和我說的?”蘇眠道。
被蘇眠這麽一問,蘇辭嘴裏的飯菜便有些難以下咽,輕輕放下筷子道:“我去看過魏氏了,珠光寶氣,很是風光,隻是氣色不太好罷了。”
聽蘇辭這麽一說,蘇眠皺了眉:“妹妹可否知道是由於何事導致的氣色不佳?”
細細回憶了一番,蘇辭道:“臉色有些泛黃罷了,大概就是睡得不好或是著了些涼吧。”
“……多謝妹妹了。”蘇眠低著頭,幽幽道。
蘇眠說完這句話,又看著蘇辭道:“不如姐姐告訴妹妹一個秘密吧。”
“你能有什麽秘密。”蘇辭顯得毫不在意,蘇眠的鬼主意多了,她才不想順著她的話說下去。
“是關於皇帝的,這個秘密是瞞著全天下人的秘密。”蘇眠又道。
蘇辭的神經突然警覺起來,皺眉道:“那你為何要與我說?”
“隻是閑聊罷了,總之妹妹也不會說給別人聽。”蘇眠笑著,仿佛是在說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罷了。
“我不想知道。”
“可我想讓你知道。”絲毫不給蘇辭喘息的機會,蘇眠緊接著說下去:“世人都以為我是皇帝為了衝喜才入這後宮,可其實皇帝根本就沒有病,不過都是裝出來的罷了。”
蘇辭聽得一愣,蘇眠入了後宮之後,皇帝確實一日比一日好了,她當時真以為蘇眠竟然這麽管用,比傳說中的仙丹妙藥都靈驗。
“我也不是偶然被選中的,那個巫醫,我可是把我的嫁妝錢都給了他,才讓他在皇上麵前提這麽一嘴呐。”蘇眠的樣子看起來倒不如她的語氣來得輕鬆。
越聽越覺得哪裏不對,蘇辭道:“你為什麽和我說這些?”
“也沒什麽,隻是很羨慕妹妹。”
“羨慕?”蘇辭有些想笑,她有什麽可羨慕的?小時候被她們母女欺負成那樣,這會兒卻反過來說羨慕自己了?
“是啊……我原想著,若是能和陳知就那樣過一輩子也沒什麽不好的,即便身份地位樣樣比不上你,可至少是心之所願。誰能想到呢,老天爺啊偏生不想讓我安安分分的過日子,兜兜轉轉我還是要費盡心思往高位上爬。你知道嗎,我從小就愛和你要同一份東西,連你的步態,你的坐姿,甚至是你笑容,我都想模仿,隻因為教養嬤嬤說,你的禮儀最好,最有作為大家閨秀的優雅氣度。可你瞧瞧,我學了你這麽久,到頭來還是做妾,是不是特別可笑?”說著說著,蘇眠的眼角滲出一滴淚水,她有些意外地拿手帕擦拭掉,她還以為自己已經不會再落淚了呢。
蘇辭皺了眉:“可我自來厭惡有和你一樣的東西。”
輕笑一聲,蘇眠道:“我自然知道,妹妹對我的厭惡一向表達的很明顯。你知道皇帝與我談的條件嗎?他對我說,他會給我極大地恩寵和足夠的地位,隻要我不告訴別人他裝病的事。”
“若是告訴其他人便殺了你?”
“沒錯。”
“那你為何要與我說這些?”
並未回答蘇辭的話,蘇眠自顧自說下去:“我一直覺得皇帝談的這條件挺好,這樣一來,我有大把的時間將那時候沒能對陳知說的話,都寫下來,保存起來,這麽一來,就當是與他說過了。”
“既然你心裏都是陳知,又何必進宮。”
“宮裏有數不盡的榮華富貴啊。”蘇眠笑著,笑得極其燦爛。
蘇辭越發覺得蘇眠今日十分奇怪,起身道:“今日也不早了,我便先回去了。”
可手還未推開門,蘇眠幽幽的聲音便自身後傳來:“你今日怕是回不去了。”
心下一驚,蘇辭回頭再看蘇眠的時候,她已經將手上的銀簪狠狠地插進了自己的脖頸,一時間鮮血噴湧,沾到了蘇辭新做的碧色長衫上。
看著蘇眠一點一點倒在地上,蘇辭的腦子突然一片空白,她大概從沒想過,自己到如今還會被蘇眠用這樣簡單愚蠢的方法陷害。
蘇眠臉上的笑意在她完全躺在地上的時候消失了,沒能像兒時一樣對蘇辭露出無辜的笑容。
深吸了口氣,蘇辭推開門,對站在外頭的留芝道:“你們的娘娘死了。”
驚叫一聲衝進門去,留芝的哭喊聲引來了宮殿周圍的侍衛,蘇辭也聽不清周圍嘰嘰喳喳的聲音都在說些什麽,她隻是在想,蘇眠何必做這些呢?她明明可以好好當坐在她寵妃位置上接受所有人的羨慕,接受榮華富貴,何必為了陷害自己斷送了性命呢?要知道,她如今不過十九歲啊。
蘇辭大概是第一次嚐到了牢飯的滋味,實在是味同嚼蠟。
關於她刺殺妃子的消息已經傳了老遠,連理由都有人給她編好了。無非是說蘇辭嫉妒蘇眠地位比自己高,不甘被蘇眠踩上一腳,這才報複尋仇。
“呦,還吃得下飯呐,看來是沒什麽事兒。”秦獨賤兮兮的笑聲從上頭的鐵窗外傳進來。
蘇辭冷哼一聲:“湊熱鬧倒是你最在行。”
“秦爺我也不是什麽熱鬧都湊的,就是比較愛看你出糗罷了。”悠閑地坐在窗邊,秦獨笑道。
牢獄的窗戶都建造在最高處,不過是透些光進來的作用罷了,如今秦獨可以從高處看到蘇辭,蘇辭卻並不能看到窗外的秦獨,隻好對著空無一人的大牢翻了個白眼。
蘇眠的話還在蘇辭腦海裏久久盤旋,她總覺得蘇眠說的那些話裏有什麽含義。
事實上蘇眠的這出戲漏洞百出,畢竟作為世子妃的她想跟蘇眠鬥還有數不清的方法,實在沒必要親自動手,將自己搭進去來害死蘇眠。有些思考的人都會覺得蘇辭是被陷害的,更何況是當今皇帝。
皇帝想要的不過是一個足夠強有力的說法,足夠讓天下愚昧之人都能相信蘇辭的說法。
可如今蘇白和孟承鈞都不在,沒有人有能力在短時間內造出個所謂證據來。
蘇辭正想著,大牢的鐵門被轉開,提著食盒的蘇茴一進來便拉著蘇辭,又是擦眼淚又是說些寬慰的話,看著還是那個疼愛妹妹的長姐。
蘇辭的眼眸卻冷冷的,沒有半分情緒,在見到蘇茴的一刹那,她似乎想明白了一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