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回:“悅己者”
蘇白算的日子很好,元首日的前一叫人去江家提了親,新的一年剛開篇,他們便能喜結良緣,倒是不錯。
“辭兒,你這兩套頭麵,哪個更適合我些?”江卿兒的房裏已經密密麻麻的站了一堆人,或是端著首飾,或是拿著環佩,還有各色的胭脂水粉,麵簾頭紗也是一應俱全。
“不如卿兒都去試試吧。”蘇辭今年參加的婚宴不在少數,想不到明年開年便又能趕上一杯喜酒,倒是有些好笑。
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江卿兒坐到銅鏡前道:“崔蕊,來為我盤發吧。”
“姑娘要何種發髻?”崔蕊道。
轉了轉眼珠,江卿兒還是把目光投到蘇辭身上:“辭兒……”
“不如……試試高髻?出嫁定然要端莊大氣些。”蘇辭試探道。
“嗯,聽辭兒的!”笑著點點頭,江卿兒示意崔蕊著手盤發。
看了眼門外候著的一眼望不到頭的侍女仆從,蘇辭有些頭大,怎麽這樣一看,自己當時的婚事還是有些草率了。
“辭兒,你瞧如何?”戴好第一套頭麵,江卿兒湊到蘇辭眼前問。
金晃晃的朱釵關了滿頭,看著富貴,卻似乎有些過分繁瑣了,蘇辭把江卿兒拉回銅鏡前:“卿兒自己覺得如何?”
“我?我瞧著都沒什麽差別。”
“卿兒為何總問我的看法,嫁饒事應當要自己決定,你再好好看看。”
仔細地對著銅鏡左看右看,江卿兒泄了氣:“辭兒,還是你給我看看吧,你是蘇白的妹妹,你覺得好看的,他應當也覺得好看。”
蘇辭的腦袋好像因為這句話突然轟的炸開了,直愣愣地站在原地,蘇茴巧笑倩兮的模樣又浮現在眼前,她曾也含羞帶怯的問她“辭兒覺得阿姐美嗎”。
原來,這世間所有的女子都在為悅己者容,隻是那個被人記掛著,放在心頭的人,也許並不會在意。
“辭兒,辭兒?”江卿兒拿手在蘇辭眼前晃了晃,“辭兒,你怎麽了?”
忽的回過神來,蘇辭有些勉強地扯了扯嘴角,輕聲道:“無事,你把另一套頭麵換上瞧瞧。”
蘇白對江卿兒有多少心意,蘇辭這個做妹妹的自然不知,可蘇白的為人她還是了解,若不是真心實意愛著的姑娘,即便要他流血斷頭也萬不會迎娶。這樣看來,江卿兒的心意一定是能得到回應的吧。
“辭兒看看,選哪套好。”不過半刻鍾,江卿兒便換好了裝束。
發髻上鑲著珠寶的頭冠算不上華麗,後托上延伸出去的珠串碰撞間便能發出細弱的微響,倒是清新。“卿兒,若是要我按兄長的眼光來看……隻要是你,在他眼裏便最美了。”
羞紅了臉,江卿兒笑道:“辭兒怎麽這樣會甜言蜜語,是與你兄長學的還是你那夫君慣出了你的性子?”
被江卿兒激起了鬥誌,蘇辭反擊道:“我可沒有甜言蜜語,難道兄長在你眼裏不是世間最美的人兒嗎?既然情人眼裏出西施,那你在兄長眼裏自然亦是。”
“辭兒,我如今可是你嫂嫂!調侃嫂嫂,實在無禮。”佯裝生氣的朝蘇辭叉腰,擺出架勢來。
“這還沒進門便這樣囂張了?若是日後當起家來,兄長可是受罪了。”咯咯笑著,蘇辭半點不把江卿兒的話聽進耳去。
“對啊,辭兒快和我你兄長當初在花樓酒肆裏都有哪些相好,日後我進了府,是定然沒有她們的立足之地的。”蹲下身子付到蘇辭耳邊,江卿兒壞笑道。
“卿兒怎麽這樣霸道,心兄長休妻啊。”
“他敢?我不但要他與那些外頭的花花草草斷絕關係,更要他日後不得納妾不得有側室,外室更是不必談了。”
一直知道江卿兒是被千萬人捧著嬌養大的,平日裏的傲慢也熟視無睹,可聽她出這樣一番話,蘇辭多少還是有些驚訝:“卿兒,這世間男子三妻四妾本就是常理,即便兄長納妾你也阻攔不了啊,還會落個善妒的名聲。”
“可駙馬們不都是隻有公主一人嗎?”
“那是公主啊,自然不同。”
“可我又不必那些公主差。”
被江卿兒這話堵得反駁不出,她的倒是沒錯,以她的家族,確實與公主不差幾分。可駙馬算是入贅,蘇白和江卿兒怎麽也是正常嫁娶罷了,蘇白真是納妾,江卿兒便是告上府衙也無濟於事啊。
“好了,辭兒就不必為我擔心了,你要的我都明白,可即便男子皆三妻四妾,也總有例外,你們宣寧候府的侯爺不就是一生鍾情侯夫人一人嗎?還有你那世子,如今也並未有側室。我相信蘇白,他與其他男子亦是不同。”挽住蘇辭的手,江卿兒道。
微垂可頭,孟承鈞以後會不會納妾,蘇辭可沒有把握。至於蘇白……他一向討女子歡心。
“若是蘇白以後真的有了他人,我大不了不做這蘇府的夫人了。我江卿兒的東西從來是不與人同享一份的,夫君更是如此。”江卿兒這狠話得鏗鏘有力,字字堅定,倒是讓蘇辭羨慕。
歡喜的日子還是不要太多不好的話,蘇辭岔開話題:“我猜,你一定給元熹送了帖子吧。”
“那是自然!她的蘇白哥哥在我手裏,一定要叫她好好看看。”提到元熹,江卿兒便滿眼放光,她早就想看元熹吃癟了。
還真是最毒婦人心啊,蘇辭笑著輕輕搖頭,還好元熹也隻是個孩子,所謂喜歡也許還未摸透,至少不會如尋常女子那樣痛徹心扉吧。
陪著江卿兒挑挑選選到了傍晚,門外的隊伍也看不見盡頭,蘇辭揉了揉酸痛的眼睛,連勝叫苦:“卿兒啊,不如明日再選吧。”
“那可……”還沒完,江卿兒一回頭便從窗口瞥見了在外頭等著的孟承鈞,有些難為的笑了笑,改口道:“可以啊,下回再找你,今日便先回去罷。”
竟也沒想到江卿兒這樣爽快的答應,蘇辭見她鬆口,便片刻不停的離開了,誰知道她下一秒會不會反悔。
“終於好了?”剛出了江卿兒的房門,蘇辭便迎麵撞上一人。
“你怎麽來了?”揉了揉額角,蘇辭有些驚訝,他怎麽突然出現。
“我不光是來了,而且來了很久了。”
“很久是多久?”
“一下午。”
“你沒有政務要處理了嗎?”
“政務不及夫人重要。”
“其實……你可以晚些來。”
“我等了夫人一下午,便隻是這樣嗎?”孟承鈞低頭看著蘇辭,認真的問道。
不知為何,蘇辭竟覺得他這神色裏帶了些委屈,一時有些像笑。
“夫人玩了一,現下可否同夫君回家了?”看出蘇辭眼裏的笑意,孟承鈞也不惱,隻是伸手道。
“夫君親自來接,辭兒怎有不回的道理。”蘇辭輕輕把手放在孟承鈞的掌心上,笑得格外開心,大概是新的一年要開始了,她知道今晚過去,一切都是新的。
隻是一年,便瞬息萬變,曾經以為的永恒都沒能留下來,可眼前的人還是那個模樣,便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