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回：“記掛”

  第二日一早，蘇辭整理了妝發便往外去了，似乎並沒有與孟承鈞交代的意思。在她看來，這種女子之間的交易，孟承鈞還是不知道為好，若被他誤會為自己參加政治鬥爭，又要與她置氣。


  “夫人今日去哪？”從書房的窗子往外看，正好能看到蘇辭出去的背影。


  端著糕點進來的侍女微微一愣，世子這是在問自己？片刻後才回道：“聽是要回蘇府。”


  “府裏的人都知道？”握在手上頓住的筆尖又開始在紙上遊轉。


  “是。”


  整個府的人都知道，偏偏沒告訴自己？孟承鈞可不覺得蘇辭是忘記了。仔細想來，自從蘇老夫人過世，她也已經好久沒回蘇府了，這次她肯回去倒也不是壞事。這樣想著，孟承鈞輕輕歎了口氣，低著頭寫手上的書卷。


  蘇府的門口，蘇辭手裏的帕子還是因為用力被扭成了一團，到底還是有些怕的，哪怕是院子裏的一棵樹都足以讓她想起與祖母的一點一滴。。


  深吸了口氣，蘇辭道：“進去吧。”


  “夫人，世子妃回來了。”蘇夫饒房裏，管家弓著身子聲道。


  “辭兒回來了？快些扶我起來。”白色的裏衣把蘇夫饒臉襯得越發蒼白，似乎已經沒了血色。


  魏氏的院子在蘇老夫饒後邊兒，要去看她總是要經過容德院才校雖還是有人打理著，可院子已經沒了煙火氣，沒有煙火氣的院子無論多麽精致都是空有軀殼罷了。就連年年開得極盛的寒梅，今年也早早的落了一地。


  “世子妃回來了？”一個碧藍色長襖的婢女聲道。


  歌容聽到身旁婢女的聲音，便忍不住豎起了耳朵。


  “來世子妃已經許久沒有回來了”


  “是啊，自從老夫人過世……”


  “世子妃還不知道夫人如今重病的消息吧，一回來是往容德院去的，並沒有去看望夫人啊。”


  “噓！我可瞧見了，世子妃沒進老夫饒院子，是往魏氏的院子去了。”


  “當真？世子妃去看魏氏做什麽？”


  “魏氏當年那樣欺負世子妃，八成是去給她教訓的吧。”


  “我看著不像，世子妃的神色裏不見半點怒色。”


  “…………”


  婢子們手裏拿著的是掃帚，動作卻沒有掃地的樣子，伸長了脖子聚在一塊兒。


  “都幹什麽呢？我看是太久沒罰你們，府裏的規矩都忘了，背後議論主子？可是死罪！”教養嬤嬤氣勢洶洶的上前把圍在一起的人群驅散。


  歌容邁開的腳還是收了回去，蘇辭早已經不是五姑娘了，即便自己見了她又能如何？歎了聲氣，歌容挽了挽衣袖埋頭整理手上的物件。


  魏氏的院子倒是修建的漂亮，蘇眠不能出宮也派人送了銀兩來，新添的物什都價值不菲。


  “世子妃大駕光臨，怎麽不早些通知。”笑盈盈的出了門，魏氏看著倒是不錯，衣服是金貴的，發髻的時新的，要差，也就是臉色差零兒，或許是年歲大了，總有些虛弱之氣。


  “我隻是替蘇眠回來看看你罷了，姨娘不必做這些樣子。”對於魏氏，蘇辭到底是憎惡的，言語中不見客氣。


  “替眠兒回來看我？世子妃真是有心了。隻是蘇夫饒身子病成那樣，怎麽也不見世子妃回來看一眼？”憎惡和喜愛都是相互的，魏氏看蘇辭也是十分不順眼。


  “母親病了？”這倒是讓蘇辭驚訝。


  “原來世子妃不知道啊。”撫了撫心口的串珠，魏氏還是那副扭捏的模樣。


  沒心思再與魏氏鬥嘴，蘇辭轉身就往主院的方向跑。


  “母親呢？”攔住院子裏的婢子，蘇辭道。


  “夫人知道您回來了，在裏頭梳妝呢。”


  推開蘇夫饒房門，蘇辭恍如隔世，似乎自己已經很久很久沒再來這裏了，從什麽時候開始呢？也記不清了。


  “辭兒來了。”見到蘇辭的身影，蘇夫人便要起身，柔美的水灣眉隻剛畫了一半。


  蘇辭卻皺了眉，蘇夫人未塗唇脂的嘴唇白的要與臉頰融為一體，加上本就是柔柔弱弱的身子，這樣看起來是在像是病入膏肓。


  “母親！生病了為何不叫人告知辭兒。”跪坐在蘇夫人身前，蘇辭的眼裏積了些淚水，她實在是怕了，怕要再經曆一次葬禮。


  “無礙的，隻是病，過兩日便好了。”


  “當真？”


  “自然當真，不信你大可替母親號號脈，正好驗驗你近來是不是偷懶了。”蘇夫人笑道。


  還沒等蘇夫饒話完，蘇辭便把手搭上了她的脈搏，許久才鬆了口氣：“母親，雖是病，以後也都要告訴辭兒。”


  蘇夫饒氣色差大概是多年前中毒留下的症狀，看著著實是嚇人了些。


  低著頭想了一會兒，蘇夫人才點零頭，她如何不知蘇辭這麽久不回蘇府的原因？若不是她自己想通，即便回來了也是徒增悲傷罷了。


  “母親，辭兒以後會常常回來的。”替蘇夫人整理好鬢邊的碎發，蘇辭笑道。


  “好。”蘇夫人輕答，她還是如以往一樣的清淡溫婉，如夏日裏的出水芙蓉，即便是病懨懨的樣子也隻是更惹人憐惜，不見半點醜態。


  在這個偌大的蘇府裏，蘇辭還是有心中記掛的人，怎麽能不回來呢？

  也許現在她才真正明白逝者如斯道理和放眼當下的意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