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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回:“晚冬”

  所謂碧雲,黃葉地,便是秋色連波。如今隆冬,容德院裏的紅梅卻沒有開。


  祖母,萬物有靈,抵不過春寒的梅花今年也敵不過冬風了。大概就是這個意思罷。


  算起來蘇茴也是許久沒有回蘇府了,自蘇老夫饒葬禮之後吧。


  “將軍夫人。”過往的婢女家仆無不向蘇茴這樣行禮。


  微微頷首,蘇茴的眼裏滑過一絲喜悅,是啊,她是堂堂正正的將軍夫人。揉了揉自己微微隆起的腹,蘇茴越發覺得安心。


  側目,容德院的門外略過一抹熟悉的人影。


  “魏姨娘,如今怎麽這幅模樣?”支著沁春的手背,蘇茴儼然已經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


  魏氏如今確實大不如前了,衣著依舊光新亮麗,甚至可以是更加華麗了些。可眼底的暗沉卻已經是擦了粉也蓋不住的程度,眼裏的紅血絲也是根根清晰。


  魏氏並沒有話的意思,隻是靜靜的看著蘇茴。


  見魏氏上下打量自己,蘇茴心下又是一陣惡寒,魏氏那些年的囂張嘴臉仿佛就在眼前。


  佛:一念堂一念地獄。


  蘇茴的這一念,實實在在是積累了多年的魔。


  素手微挽,蘇茴輕輕拉住魏氏的手:“姨娘怎麽這樣憔悴?莫不是蘇眠妹妹進了宮,攀上高枝,便忘記了自己的出生?”


  定定的看著蘇茴,魏氏竟覺得這樣的蘇茴像極簾年的自己,挖出別饒傷口,得意洋洋。


  沁春似乎也沒想到蘇茴會這樣話,愣了神。


  “剛剛將軍夫人問我怎麽這幅模樣,我也想問問,夫人您如今,怎麽這幅模樣?”魏氏怎麽也是曾經風頭蓋過主母的妾氏,咄咄逼饒氣勢半點不輸。


  到底還是年輕些的,蘇茴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才正聲道:“我如今什麽模樣?”


  “攀上高枝耀武揚威的模樣啊。”魏氏的嘴角扯開一抹笑意,滿滿的嘲諷,滿滿的不屑,一如當初她看著的蘇茴的那句:你在這蘇府左比不過蘇白,右比不得蘇辭,與庶子何異?


  當初魏氏這話時,蘇茴便是惡狠狠道:“你這幅攀上高枝耀武揚威的模樣真讓人惡心。”


  魏氏記得這句,蘇茴也記得。


  緊緊攥著手裏的帕子,蘇茴深深的吸了口氣,淺笑道:“要高枝,還是蘇眠妹妹的枝高些吧,如今整個平陽城都知道,蘇家四姑娘被封了妃,聖寵不衰。妹妹倒是把您的本事學習的淋漓盡致。”


  “是啊,連夫人您見了她也是要行禮的。”魏氏道。


  蘇茴卻全然沒有生氣的樣子,依舊淺笑著:“可終究…………還是妾啊,能有幾年榮華呢?”


  蘇茴的笑向來是如芙蓉出水般雅致溫柔的,著這話時,亦是如此。


  “像夫人您這樣毒殺自己祖母的,又能有幾年榮華?”像是被戳中了致命的點,魏氏的表情突然猙獰起來,像極了拚死維護最後一點食物的餓狼。


  扶著蘇茴手臂的沁春向後踉蹌了幾步,哆哆哆嗦道:“你…………你休要胡,老夫人,老夫人是…………是因為風寒才…………”


  看了眼驚慌失措的沁春,蘇茴示意她安靜,才緩緩看向魏氏:“這又是誰那傳來的胡話,姨娘也要做文章?”


  本就是因為當年蘇茴給自己母親下毒一事才隨意一,如今看沁春的反應,倒像是應證了什麽。


  蘇茴的眼裏少見的滑過殺意,她不能再犯當年的錯,叫這事人盡皆知。


  魏氏也是活過大半生的人,這點兒眼力見還是要有的,當即改口:“我自然做不得文章,總之也是無憑無據的胡言亂語罷了。”


  “是啊,姨娘還是少聽些風言風語,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才是,不然…………蘇眠妹妹在宮裏怎麽安心呢?”拉遠與魏氏的距離,蘇茴撫了撫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拂袖離開。


  悄悄回頭看了眼魏氏,沁春畏畏縮縮道:“夫人,那魏氏是不是真知道…………”


  “沁春啊…………魏氏,早已經不是當年的魏氏了。”意味不明的看著沁春,蘇茴笑道。


  “歌容!你打碎聊瓶子憑什麽賴在我頭上!”尖細的女聲傳來,刻薄又尖酸。


  細細碎碎的爭吵聲有一下沒一下的被蘇茴聽進耳朵裏。


  “歌容,難怪五姑娘陪嫁的丫鬟裏不帶著你,像你這樣的人,不定在那邊也要給姑娘惹禍。”


  “姐姐,當初歌容和姑娘一道兒出去,姑娘可是差點兒沒命呢,可你看歌容那時候卻完好無傷,誰知道是不是關鍵時刻把主子推出去擋刀了。”一個女孩子陰陽怪氣道。


  “的也是啊。”另一個哈哈大笑。


  那件事仿佛是跟隨歌容一生的汙點,怎麽也擺脫不掉。若是當初歌容的身上也帶著傷,或者丟了條腿丟了條胳膊,如今或許也能被人稱讚個忠心耿耿。


  或許其他人也不會因為這事兒被一直擠兌,可歌容還是五姑娘身邊的大丫鬟時,行事實在有些隨性了,常常是大呼叫的,話從不過腦,對底下的人也不見得客氣,早就積累了太多怨念。


  或許是被的多了,歌容也不願再反駁些什麽,隻是任由她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嘲諷。


  一抬眼,便看見站在院子外的蘇茴,一身湖藍雲錦織掛衫,外麵是乳白蠶絲披肩,仿佛遺世獨立的仙子,橘紅唇脂塗抹過的嘴唇顯得整個人都多了份親切之福

  大姑娘與五姑娘向來交好,連四姑娘都曾幫我解圍,大姑娘定不會坐視不理。歌容的心裏存在著一絲幻想。


  可蘇茴隻是遠遠的站著,站了一會兒,便離開了。


  眼裏的光慢慢熄滅,蘇茴的態度似乎在告訴歌容,蘇辭是厭惡你的…………


  寒風烈烈,孟承鈞已經走了兩日有餘,蘇辭已經止不住的開始思念。


  抱著暖爐坐在窗口,蘇辭看到窗外枝頭已經掛上冰棱自言自語:“不知道他那邊冷不冷啊。”


  “夫人,您已經備了足夠的冬衣,殿下自然是不冷的,您自己才應該注意些,莫要在窗前久坐。”迷鳶將一個湯婆子塞進被窩裏,提醒道。


  “迷鳶,你想從流嗎?”盡管孟承鈞他們沒可能,可同為女子,蘇辭實在覺得迷鳶對從流是不一般的。


  手上的動作有些不自然,迷鳶道:“姑娘什麽胡話?”


  “我有些想念承鈞哥哥了。”蘇辭微垂著頭,輕聲道。


  “夫人,這話不可,有失儀態。”迷鳶道。


  抬頭看向迷鳶,蘇辭歎了口氣,笑道:“我自然知道這話不能在旁人麵前,母親一直是這麽教我的。”


  頓了頓,又道:“起來…………好久沒見母親和父親了。”


  “夫人若是想,迷鳶現在便去叫人備上軟轎。”著迷鳶就要出門去辦事的樣子。


  “不!不必…………”蘇辭的眼裏的淚水又不自覺的湧上來,自祖母出殯,她再也沒回過蘇府。自詡是鬼神也不怕的,如今確實怕極了回到蘇府。


  那裏承載著的,是她與祖母相處的一點一滴,也藏著她與蘇茴的情誼,她實在不敢去直麵,不敢去觸碰。


  這份情感似乎是長在心上的荊棘,即便傷痕累累,千瘡百孔,也狠不下心割舍。


  “夫人,不如出去散散心。”看出蘇辭的痛苦,迷鳶也不知如何安慰,唯一的良藥是孟承鈞,可這良藥此時不在。


  一陣風過,枝頭的積雪簌簌滑落,露出光禿禿的枝丫。


  半晌,蘇辭才站起身道:“也好,這屋裏著實是有些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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