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回：“相由心生”

  “好………”輕提裙擺起身，蘇茴走走停停，時不時往蘇辭的方向看兩眼，她覺得蘇辭似乎有什麽改變，卻又不清道不明。


  若不是有一個精通毒術的秦獨，蘇茴的手法想來是不會被人知道的。


  夾竹桃汁萃取很難，一個宅院女子根本沒有獲取的渠道，況且這汁液無色無味，和進糕點裏根本不可能被發現。當年母親的湯碗裏能用銀針輕易試出毒來，不過是蘇茴拿的毒藥不夠純粹罷了。


  她應該不可能知道，即便蘇辭會些醫理，也斷沒有查出毒藥的本事，可她的眼神…………蘇茴心下雖有些慌張，卻仍然一副期期艾艾的悲痛模樣。


  與蘇辭一道兒跪著的，還有孟承鈞。換下平日裏或紫紅或黑褐的長袍，此時一身素白，顯出別樣的儒雅風流。


  含著水的眼眸裏隻倒映出蘇辭的側顏，再容不下其他。


  手裏的絲帕被蘇茴擰得變了形狀，繡著的黑白花被扭捏成猙獰的樣子。


  蘇辭這輩子似乎都是有人寵著愛著的，以前是祖母，處處想著她，事事念著她。如今是名動平陽的世子掛念的是她，心疼的是她，眼裏能看到的隻有她。


  或許是在犯下錯誤後心生恐懼，或許是被孟承鈞關切的眼神惹起傷感，蘇茴的神色跟著不安的心緒發生變化。


  “茴姐姐，你這是怎麽了？”一個細細的聲音幽幽地從蘇茴的身後冒出來，帶著白花，裹著喪服的蘇眠不知何時站在她身後。


  先是被蘇眠幽幽地聲音嚇得不輕，緊接著又是蘇眠紅腫的雙眼和蒼白的臉映入眼簾。


  失了血色的嘴唇有些幹裂，本就是尖瘦的麵孔，如今越發顯得皮包骨頭。紅腫的眼眶讓整個眼睛像是突出來的蛤蟆眼，一笑起來再也不見曾經的妖豔，隻留下驚悚和惡寒。


  定了定心神，蘇茴努力壓下慌亂的心思，道：“你在這兒做什麽？正廳豈是你能上來的？”


  “是，我這便退下。”蘇眠高傲的心氣兒似乎已經消失殆盡了，半點沒有以往的傲氣。她從來是最在乎他人眼光的，從來是不願叫自己吃虧的，如今隻深深的打量了蘇茴一眼，便真的退下了。


  蘇眠越是這樣反常，蘇茴的心越是不安，仿佛她做的事全世界都明白，隻有她以為自己掩飾的很好，像跳梁的醜以為觀眾的笑聲是因為自己的表演，殊不知自己本身就是個大的笑話。


  不會的……不會的……她們不可能知道……一遍一遍地對自己重複，蘇茴隻覺得頭昏腦脹，一時間心虛，愧疚，不甘，嫉妒，恐慌…………全都湧上心頭，擠在胸口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回頭又瞥了眼蘇茴，蘇眠詭異的拉扯了自己的嘴角，惡魔般的微笑浮現在臉上，寬大的喪服讓她看起來像極了陰間的無常。


  果真………相由心生啊………蘇眠的嘴角抽動著，像是想笑，眼裏卻泛起淚光。


  蘇茴的人生在蘇眠眼裏已經是最完美的樣子了，蘇家嫡長女的頭銜走到哪裏都是讓人羨慕的存在，同樣是彈琴寫字，蘇茴無論做成什麽樣子都比她來得金貴。同樣是蘇家的女子，蘇茴一出場收獲的便是讚歎和欣賞。


  可以嫁給自己心愛的男子，可以朝朝暮暮相伴。


  可蘇茴的臉上居然顯現出不甘的神色，還真是讓蘇眠意外。她不是那個蘇辭口中最溫暖最貼心的阿姐嗎？怎麽也會妒忌？也會恨呐？

  繁花落盡，一切浮塵都歸於平靜之後，蘇眠才慢慢知道，所有人追逐著的，盼望著的，都是自己不曾擁有的東西。


  因為不曾擁有，才顯得彌足珍貴。世事如此，欲望之下從未有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