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回：聲聲如私語
“唔…………”
搓了搓眼皮，蘇辭睡眼惺忪地瞧著孟承鈞，迷迷糊糊道：“你回來了。”
“嗯，讓你久等了。”孟承鈞底下身子答道。
青鬆色的衣袍上粘著絲絲縷縷的檀木香，鑽進蘇辭的鼻子裏。抬手抱住孟承鈞的腰蹭了蹭臉上的灰，蘇辭心滿意足地笑了笑，閉上眼睛半沒了聲音。
蘇辭在自己麵前雖是活潑的，卻還從沒有像這樣主動親近，孟承鈞一時間有些僵硬，待他滿心歡喜地反應過來，再低頭，卻發現蘇辭又沉沉地睡了過去，均勻的呼吸聲一下一下，看著乖巧極了。
輕手輕腳地為蘇辭解掉外衣，蓋上被褥，孟承鈞笑著歎口氣。
繡了牡丹的紗麵床簾裏，蘇辭不知是夢見了什麽，嘴角的笑一直沒有減少。
幾陣微風吹過，窗邊的花葉隨著風的節奏微微擺動，馨香勾起紗簾的一角，撫過蘇辭的臉頰。
外頭是落日餘暉染紅的半邊，裏頭是花香床幔，幽靜綿長。
本是極其和諧美好的畫麵，床幔裏頭的人卻突然一蹬腿，呲溜坐直了身。
“我剛剛………我剛剛蹭了孟承鈞？母親這樣不得體吧？我怎麽會…………實在是丟人啊！”
蘇辭一臉茫然失措的坐在床上，心裏早已有一千一萬字飄過。
月色正濃，中秋的月顯得尤其亮，仿佛可以照亮整個夜空。
舉杯獨酌，孟承鈞為自己倒了杯酒，宣寧侯和侯夫人都結伴去燈會了，府中如今大概隻有他無事可做。
偷偷摸摸躲到孟承鈞身後的柱子，幾次想上前又止住了腳步，蘇辭咬了咬指頭，轉身要走。
“醒了？”起身攔在蘇辭身前，孟承鈞道。
早就察覺到蘇辭的動作，孟承鈞苦苦定著坐了好久，就是想等她過來和自己話，這下居然要走？
“怎……怎麽了？”蘇辭發覺自己在孟承鈞麵前總是有被抓包的緊張感，似乎是自己做了什麽壞事兒。
習慣地牽住蘇辭的手，孟承鈞道：“我這才想起來，你還從未稱呼過我。”
“稱呼什麽？”
“你該叫我什麽？”
蘇辭的眼睛局促不安的左右亂瞟，吞吞吐吐道：“夫……夫君………”
“嗯……”摸了摸下巴，孟承鈞像是在細細品味，“不好…………你應該叫我，承鈞。”
“這………直呼夫君姓名……不和禮數吧……”蘇辭別扭地轉過臉，不敢直視孟承鈞的眼睛。即便她總是想在孟承鈞麵前保持成熟些的樣子，卻在看到他的時候覺得自己無論如何都比過了他的氣場。
“有什麽不合理的？我覺得極好。”孟承鈞道。
“………承鈞。”蘇辭低頭細聲了句。
“嗯。”愉悅地揚起嘴角，孟承鈞俯下身，衣服上檀木的清香撲麵而來。
蘇辭隻覺得孟承鈞越湊越近，唇邊便貼上一股溫熱，下意識閉上了眼。
月光如閃著光的輕紗，恰到好處地蓋在孟承鈞和蘇辭的頭上，如夢如幻，有日出薄亮的欣喜，有海潮退淨的安寧。
舌尖摸索著蘇辭的貝齒，因為突如其來的觸感感到不適，一個踉蹌向後退了一步。順勢將手移到蘇辭的腰間，孟承鈞作力把蘇辭往自己的方向摟。
宣寧侯府的中秋這樣便過去了，一門之隔，街市上的燈會還在如火如荼的進校
江卿兒甩著腰間的石榴掛金蟬玉禁步，左看右看，覺得實在無趣：“沒有辭兒的中秋還真是無趣啊………”
想到往年與蘇辭猜燈答謎麵，放燈許心願，再看看如今連個與自己爭辯哪把花燈更出眾的人都沒有，實在淒涼。
屠殺百姓的罪人被懸掛在城門後，平陽似乎就恢複了原先的樣子，燈火輝煌，歡聲載舞。
“嗖！”一聲，江卿兒隻覺得腰間一空，掛著的荷包被一個衣著襤褸的乞兒一把奪下，撒開腿就跑。
江卿兒是財大氣粗的主兒，她可以把一袋錢都贈給別人，可想從她手裏搶東西，江卿兒是萬萬不允許的！
“大膽毛賊！給我站住！”早就想展示展示自己的鞭法，江卿兒利索地抽出腰間的軟鞭，拔腿就追。
“姑娘！姑娘！”被江卿兒遠遠甩在身後，崔蕊焦急地喊著。
全然顧及不到崔蕊帶著哭聲的叫喊，江卿兒竟有些莫名的激動，隻覺得自己像極了除惡揚善的女捕快。
追了好一段路，江卿兒漸漸落了下風，想不到這乞兒的體力倒是超常。
劍鞘聲響，三下五除二將狂奔的乞兒攔下，打趴在地。
“江姑娘，你的荷包。”元止雙手遞上荷包，風度翩翩。
“多謝！”爽朗地抱拳，將鞭子收回腰間，江卿兒已經沒鄰一次見元止的羞澀感，反倒有了女俠的灑脫福
被江卿兒抱拳的姿勢逗得笑出了聲，元止笑道：“江姑娘還真是與眾不同。”
權當元止是在誇讚自己了，江卿兒看向元止笑了笑，餘光掃過趴在地上捂著腿痛哭呻吟的乞兒，又取出來收好的荷包。
“呐，給你的。就算需要錢也不要搶別饒啊。”
接過江卿兒的銀兩，乞兒的眼睛立馬泛起了光亮，嘴裏不住地念叨著：“多謝姑娘，多謝姑娘。”
“江姑娘，他是不會聽你的，用完了你給的錢，一定還會去搶奪其他饒。”元止看著乞兒連滾帶爬跑開的樣子，對江卿兒道。
咧開嘴甜甜笑了笑，江卿兒道：“那又如何？不定他會改正呢。”
“江姑娘還真是胸襟開闊。”元止道。
自從看到蘇辭一身鳳冠霞帔嫁饒樣子，江卿兒便總能夢到自己成親的場麵。
她想，她最期待的一定是嫁給元止的那一刻。
對於江卿兒來，這世間百事，唯有願與不願，從無能與不能。她是被嬌寵著長大的，闖了禍，不問對錯，上頭五個嫡親的兄長二話不便來便來幫著她撐腰。
“不管如何，還是多謝你了。”江卿兒俯身行禮。
“江姑娘一人逛燈會嗎？不知能否與姑娘同行？”
“好啊！我一人也實在無趣！”
燈火闌珊，叫賣聲此起彼伏，餐館的飯香飄得悠遠纏綿，一高一低背影齊平，兩人全然忘了江卿兒還有一個叫崔蕊的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