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回“心意”
這是蘇辭連著兩日早起。前一日是被迷鳶拉拉扯扯起來收拾妝發,今日則是提心吊膽,想著要給新的母親敬茶。
“什麽時辰了?”猛地坐起身,蘇辭頂著亂糟糟的頭發睡眼朦朧。
一把挽住蘇辭的腰按回床上,孟承鈞道:“母親不會早起,她了早茶可免。”
“這可不合禮數。”蘇辭道。
“你便是禮數。”為了阻止蘇辭扭動掙紮,孟承鈞索性將蘇辭鎖在懷裏,叫她動彈不得。
被孟承鈞得噗嗤一笑,蘇辭也本就沒有睡醒,這下放了心,沒頭沒腦地回夢裏去了。
“蘇辭,你實在目無尊長………”
“辭兒,你忘了母親怎麽叮囑的嗎?”
“宣寧侯府的世子妃不是你這種人能坐穩的!”
“……………”
周遭喧囂紛雜,蘇辭的額頭滿上是密密的冷汗。
“不!不是那樣的!”不自覺驚叫出聲,蘇辭才發現枕巾上已經濕透。
胡亂抹了抹臉上的淚水,蘇辭坐起身,房內已經隻剩下自己一人。
“迷鳶!”蘇辭焦急地大喊,夢裏的斥責和謾罵似乎還在耳邊。
快速推開門站到蘇辭身前,迷鳶道:“姑………世子妃有何事。”
被突然的稱呼喊得一愣,蘇辭半沒反應過來迷鳶是在同自己話:“你叫我………世子妃?”
“花轎抬進宣寧侯府的時候,世子妃便不能再被叫做姑娘了。”迷鳶的聲音還是冷冷的,蘇辭卻覺得她比自己都要開心。
回過神來,蘇辭急匆匆穿上鞋子:“迷鳶快幫我更衣!如今什麽時辰?母親生氣了嗎?現在去請安還來得及嗎?迷鳶快幫我看看哪件衣服得體些………”
見蘇辭手忙腳亂地在屋子裏左右翻找,迷鳶道:“侯夫人來過了,吩咐您不必請安,敬茶可以晚些再去。”
“怎麽辦?迷鳶,我是不是失了禮數了?母親一定很生氣吧,孟承鈞呢?”連珠般的問題一個接一個蹦出來,蘇辭顯然是真的急上了頭。
拉住蘇辭左忙右找的手,迷鳶柔的聲音變得柔和:“世子妃莫急,一切都好,世子有事出門了。侯夫人也是極好的人,不要太擔憂了。”
仿佛這才夢裏回過神來,蘇辭定下心神,坐回床上,呢喃著:“好,不急,不急…………”
“砰!撕……哐………”門外一陣奇怪的聲響傳來,蘇辭站起身想往外走,孟承鈞的一拋便已經顯現。
看著從流一人吃力地抬著個大箱子進門,蘇辭都替他捏了把汗,唯恐下一秒他便被一人高的箱子壓在底下。
“這是…………”指了指木箱,蘇辭看向孟承鈞。
待迷鳶和從流適時的離開,屋子裏隻剩下兩人,孟承鈞獻寶似的把箱子打開。
“這是我為你準備的生辰禮,從你滿月那日到今。”輕輕拉起蘇辭的手站到箱子旁,孟承鈞輕聲道。
“每一年的生辰禮?”
“是。”
蘇辭趴在木箱的邊沿,清雅的木香撲麵而來。時心簪子配飾,孩子的折紙物,應有盡櫻
“這也是?”蘇辭舉起一個木製的玉兔,圓盤上的牡丹花開得正盛。
不明白蘇辭為什麽偏偏詢問這隻玉兔,誤以為是不合心意,孟承鈞忙道:“你若是不喜歡,我可以現在就準備新的。”
捂著嘴咯咯直笑,現在的孟承鈞還真像當初他自己描述的宣寧侯。
輕輕摸了摸玉兔上的木頭紋理,蘇辭淺笑道:“喜歡,怎麽會不喜歡呢…………”
當初她為阿姐雕刻這玉兔的時候,可萬萬想不到那位定製玉兔的公子會是孟承鈞。
蘇辭不知看了這玉兔多久,孟承鈞也不知看了蘇辭多久。總之她回過神來,便看到孟承鈞直勾勾的眼神,絲毫沒有避諱的意思。
“你老實告訴我,你什麽時候開始準備這些的?”從滿月酒便開始準備,蘇辭倒要覺得孟承鈞是看著自己長大,就等著有一娶回家了。
像是看透了蘇辭的想法,孟承鈞笑道:“滿月酒那日起,便開始籌備。”
“胡!難道你在我滿月酒那日便有娶我為妻的想法?我可不是那些好哄好騙的姑娘。”微昂了頭,蘇辭氣勢洶洶道。
摸了摸蘇辭的頭,孟承鈞還是拿她當孩的樣子:“滿月酒那日,是你先動手的。”
“你…………你又在胡,我那時候懂什麽?”被孟承鈞寵溺的眼神看得羞惱起來。
“是啊,有人剛剛滿月就知道抓著我的手不放,就知道在我懷裏撒嬌了。”起了玩心,孟承鈞勾住蘇辭的下巴往上揚,上挑的瑞鳳眼裏滿是愛意。
本就是俊俏少年,隻是鎧甲和束發將他包裹得穩重又老陳,此時一身便服長衣,披散著頭發,蘇辭看得入神,不管不鼓湊上前去,生澀地咬住孟承鈞的嘴唇。
與宣寧侯府甜甜蜜蜜的景象不同,隻隔了三條街,公主府就顯得烏煙瘴氣了。
“滾啊!一群庸醫!直接砍了頭才好!”
老遠就能聽到溫修破口大罵的聲音,三兩個醫師灰頭土臉地從府裏跑出來。
“對不住各位醫師。”駙馬爺一一地朝醫師們行了禮,滿臉歉意。
“公主和駙馬的禮我們真不敢受,隻求駙馬日後千萬不要再尋我們了。”弓著腰朝駙馬回禮,醫師滿身滿臉的灰塵。
鋪滿軟墊的屋子裏,溫修一刻不停地咒罵著,街市上的人都能聽得一二。
“這駙馬也實在可憐,娶了溫修公主。”
“是啊,衛公子那會可是多少女兒心中的良配啊,可惜被公主瞧上了。”
“是啊,聽公主在他麵前養麵首,他都沒半點兒反應呢。”
“怕是不敢有意見吧,畢竟公主這事兒,也不是咱能的。”
“是是,可不能被其他人聽了去,那可是殺頭的罪。”
“……………”
狠狠地捏緊駙馬的臉,溫修罵道:“廢物!你就是個廢物!”
一看到他便想到他從大婚那日起就不曾碰過自己,溫修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你看我腿廢了,高興了吧?解氣了吧?還在想你的阿嬰嗎?告訴你,她骨頭都爛了!”辛斯底裏地吼叫著,溫修手臂一揚,把駙馬甩在床邊。
駙馬重重地撞在地上,又跪坐好守在一旁,全程沒有發出半點聲音,也沒有任何表情,絲毫不像個活人。
阿嬰……駙馬心下慘笑一聲。若不是溫修,他們如今應該在一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