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回“天氣晚來秋”
蘇府的氣氛今日格外凝重,齊齊整整地坐在大堂裏,卻沒有人願意第一個開口話。
蘇辭左右看看,眾人皆是為難的神色,蹭的一下站起身來,蘇辭道:“父親,母親,祖母,您們在猶豫什麽?那可是阿姐啊。”
“胡鬧!你懂什麽!”蘇相國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桌上的杯盞被震得顫了兩顫。
這下真的把蘇辭惹急了,看父親的態度是沒有要為阿姐出頭的樣子:“我不懂,可阿姐不是您的親骨肉嗎?她根本不可能在背後議論那些!”
蘇相國的神色因為蘇辭的這句話變得痛苦難忍,蘇白連忙上前拉住蘇辭,對蘇相國勸慰:“父親,辭兒不懂朝政,望父親不要與她計較,我這就帶她離開。”
著便把蘇辭強行帶離了大堂。
蘇辭那點力氣怎麽奈何得了蘇白,掙紮了兩下便意識到自己的無能為力,待蘇白鬆開自己,氣憤道:“你幹什麽?父親薄情,有了魏氏就冷落了母親,如今也不願救助阿姐,你也和父親一樣嗎?”
“辭兒,你不明白………”看著蘇辭為蘇茴打抱不平的模樣,蘇白的眼神溫和下來,帶了幾分心疼。
此時的蘇辭一心一意隻想著要把蘇茴從府尹司裏帶回來,那地方可不是人能待的地兒。
“辭兒!”見蘇辭作勢要往府門的方向走,蘇白還是出言製止:“父親自有父親的考量,如今皇上重病,各皇子皆是蠢蠢欲動,太子和大皇子的勢力最為強盛,你當真以為皇後能坐上今的位置都是母家的功勞嗎?她自己的手腕就不可輕視。現下是不是長姐了那些話都不是重要的事兒,皇後不過是想來個殺雞儆猴罷了。除掉一個看起來身份高的,才更能彰顯太子的地位,才能更好的堵住百姓的悠悠之口。長姐落進了這個圈裏,便是被皇後盯死聊獵物,不可能跳得出來…………”
“可父親是相國啊…………”蘇辭聲的呢喃了一句。
摸了摸蘇辭的頭發,蘇白輕聲道:“傻妹妹,自長姐嫁給李衛捷那日,就算不得蘇家人了,父親如何插手?更何況蘇家上百饒性命,父親如何能牽扯進去?”
想來也是,蘇家還有這麽多人,父親有考量也是對的。蘇辭耷拉著腦袋,含著淚水細聲道:“我想………去看看阿姐。”
張了張嘴,蘇白猶豫了片刻,終還是歎了口氣,道:“辭兒也就要成人了,有些事是還該。兄長勸你……………還是離長姐遠一些。”
被蘇白得一愣,蘇辭半張著嘴,許久不出話來,過了好一會兒,才斷斷續續吐出字:“為,為什麽?她是我們的阿姐啊。”
“她早就不是了…………”蘇白的眼眸沉了下去,像是回憶起了不好的事兒,低聲道:“想來你也記得,你從外祖那兒回來時,母親生著重病,身體自那以後大不如前,稍微用些氣力便容易昏迷。事實上那根本不是什麽疾病,母親是中了毒……長姐下的毒。事後長姐哭著是想幫母親拉回父親,想著把下毒的事兒嫁禍給魏氏,這樣魏氏一定會被發賣了去。可長姐敗了,魏氏把自己摘了個幹淨,最後隻有母親一人苦苦承受著劇毒發作的痛苦。長姐心性如此,你還是要保持些距離才好。”
這是她記憶裏的阿姐嗎?蘇辭不禁自問。
她的阿姐向來是知書達理善解人意的女子,春日會細心地將除濕的香草放滿蘇辭的房裏。知道蘇辭怕寒,便早早吩咐家仆給蘇辭的屋裏添置炭火。
這樣的阿姐,怎麽會做出下毒這種事呢…………
蘇辭此刻的心情,蘇白最是明白,當初他知道此事的時候又何嚐不驚訝,何嚐不痛苦。
輕輕拍了拍蘇辭的肩膀,蘇白道:“辭兒,色晚了,回房休息吧。”
回答蘇白的是蘇辭深重的步伐,一腳一腳,往院子的方向走。
李將軍的府上也並不見太平,怒氣衝衝地踹開會客室的門,李衛捷怒道:“你在做些什麽?蘇茴現在對我還有用,誰允許你擅作主張!”
木椅上,鄭寒衣斜倚著把手,輕抿了口茶,深碧色的齊胸裙衫將胸部的線條擠得豐滿圓潤。
“有什麽用?我瞧著是你動了情吧。那個女人,留著隻會礙事兒。”
一把打掉鄭寒衣手裏的茶盞,李衛捷脖頸處的青筋暴起,臉漲得通紅,極力克製怒火的樣子:“蘇相國背後的勢力我還未查清楚,此時蘇茴死了,我與蘇家也算是斷了關係,還怎麽找能和我裏應外合的人!”
用手撐著桌子的一角,李衛捷揉著眉心,頭痛欲裂的模樣,怒吼道:“你給我滾!”
對付蘇茴本就是鄭寒衣出於妒忌的心思,自己跟隨李衛捷多年,一個好眼色都沒落著,蘇茴卻可以日日夜夜陪在李衛捷身邊。
見李衛捷真動了怒,鄭寒衣也再不敢挑釁,憤憤不平地往外走了。
想了許久,李衛捷還是招來了侍從更衣:“來人,把官服給我換上。”
蘇茴該死,卻不是現在。
夜色朦朦,李衛捷騎著馬往府尹司的方向趕。另一邊,蘇府的側門偷偷摸摸地探出一顆腦袋,蘇辭還是溜了出來,蘇茴對於她,終究是最好的阿姐。
府尹司關押的犯人無不是作奸犯科的罪人,已經不是偷摸那類的人物了。不是殺了人縱了火,欠下幾條人命的,都不會往府尹司押送。
可蘇茴就被關在這裏。
還沒有對蘇茴用刑畫押,蘇茴便已經奄奄一息地蜷縮在角落,身上滿是被指甲劃破的血痕和因為撞擊留下的傷口。
四仰八叉躺在草床上的女人拿指頭剔了剔牙,哈哈大笑著:“這女人還真夠弱的,踹兩腳就這樣了,真不好玩兒。”
路過的衛兵斜眼看了看,其中一個撞了撞另一個的手臂,道:“聽她是蘇相國的女兒,她這樣我們會不會………”
另一個懶懶地擺了擺手,嬉笑道:“怕什麽?蘇家早就有信息傳來,不會保她的。”
“嘖嘖………她還真是作孽啊…………”
眼前的景象越來越不清晰,蘇茴隻覺得身子越來越沉,像極了那次溺在水裏窒息的痛福
眼角流下來的淚水滑過血跡,暈染成好看的粉色,蘇茴的眼睛緩緩的閉上。果然………她還是被放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