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回“夜伴風聲”
“捂著。”孟承鈞拿著浸透了水的絲帕,低聲道,像是在壓製濃重的火氣,聲線因為隱忍變得有些顫抖。
接過孟承鈞遞來的絲帕,蘇辭心翼翼的放在臉頰上,絲絲縷縷的涼意就開始往皮膚裏滲透。
孟承鈞一臉陰鬱的坐在一旁,擦拭著手裏的配劍。
“你………還疼嗎?”時不時拿餘光往蘇辭的方向看,像是猶豫了好久,孟承鈞試探道。
蘇辭的餘光也在悄悄的往孟承鈞的方向看,這下兩道目光差點兒撞上,蘇辭心虛的支吾道:“無………無礙。”
一時間兩人又陷入了沉默,隻能聽到布條與劍刃摩擦的聲音,一下,又一下,似乎都含著殺意。
“你………能給我準備些繩子和布匹嗎?”孟承鈞的怒意顯而易見,蘇辭的氣勢放得弱了些,心問道。
“可以。”孟承鈞道。
“再拿些筆墨和紙張吧。”見孟承鈞同意,蘇辭“得寸進尺”。
“好。”孟承鈞又道。
今日他的話顯得格外少,蘇辭有些無措的四處張望,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兩人又一次齊齊陷入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蘇辭手裏的絲帕都被捂得發了熱,也不敢多一句。
擦拭著劍刃的手一頓,孟承鈞看著蘇辭道:“你是故意的?”
“什麽?”被孟承鈞突如其來的一問嚇得往後縮了縮,蘇辭一臉茫然。
被蘇辭的模樣逗得一笑,孟承鈞無奈的歎了口氣,溫聲道:“你是故意挑釁溫修的。”
這一次已經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的敘述。
“算……算是吧。”蘇辭心虛的摸了摸自己的頭發。
眼裏的怒意漸漸消散,孟承鈞伸手揉了揉蘇辭的發頂,極其溫柔:“下次不要用這種方式了。”
“好。”鬼使神差的點點頭,蘇辭格外的聽話。
觸到蘇辭手裏的絲帕,孟承壓又是一愣,須臾後輕笑一聲,抽出蘇辭用手和臉夾住的絲帕:“不涼了便一聲啊。”
像極了一個心翼翼哄孩子入睡的父親,溫柔又體貼。
燒紅了臉頰低下頭,蘇辭的心一下被撞擊了一般,亂跳不止。
有了這麽一遭,蘇辭的心情好了許多。可再如何鹿亂撞,該實施的計劃還是要實施。
月黑風高,最適合殺人越貨。雖今日的半點算不得月黑風高,反倒是群星璀璨的夜空。
好在蘇辭要做的也不是什麽殺人越貨的事兒。
躡手躡腳地把濕透聊紙張糊在窗戶上,又拉著江卿兒換上自己縫製的外衣,左看右看蘇辭覺得滿意極了。
“辭兒,這些真的能嚇住溫修嗎?”江卿兒擺弄著披在身上的布條,滿臉疑惑。
“當然能了,總之你在窗外走上兩步,便什麽也不必管,跑到火堆旁把這衣服燒了再出現。一點要燒幹淨了。”一邊著,蘇辭一邊在紙上塗塗畫畫。
夏日的夜裏有幾絲涼風吹過,拂過發絲便覺得一的疲憊都煙消雲散了。
“垂璧,把新買的嫣紅唇脂給我抹上。”對著銅鏡扭捏了半,溫修伸出肥胖的手指著一個婢子道。
“是……”婢子戰戰兢兢回道,轉身拉開梳妝台的抽屜,一轉身便看到了不知何時放在桌上的信紙。
拿起紙張看了一眼,垂璧歪了歪頭,顯然是看不懂的樣子。
“公主,桌上放了這個。”
敲了蘭花指輕輕撚過信紙,溫修不耐煩道:“一張破紙罷了,你也要拿來給我…………”
還沒完,溫修的神色一變,尖叫出聲:“這是哪來的?”
慘白的信紙上歪歪扭扭寫了幾個紅色的大字:阿嬰。
恐懼感鋪蓋地地襲來,她記得阿嬰望著她的眼神,淒厲又絕望。
似乎在問她,我們的感情竟因為一個男子到了今這步。
溫修有多愛衛公子?溫修自己也不知道罷。她隻是太厭惡自己喜歡的東西不屬於自己的感受,才想著占有,想著私藏。
她想起阿嬰白皙的臉上被劃出的血痕,猙獰可怖,像是地獄裏爬出的惡鬼。
她對阿嬰有愧疚嗎?想來是沒有的。她怕的不過是惡鬼,不過是死。
溫修的反應讓蘇辭十分滿意:“你沒被看見吧。”
身旁悄無聲息的黑衣男子聞言點零頭。
“那就好,是卿兒出場的時候了。”蘇辭笑了笑,朝溫修房間的窗戶上丟了一粒石子。
被窗子撞擊的聲響吸引了注意力,溫修瞪大了眼睛驚恐地看著窗子的方向。
“呼………”
不知為何風突然大了起來,把窗戶吹得一震,一個影子快遞飄過。
這一次溫修顯得鎮定許多,推了把身旁的婢子,怒斥道:“你還不快滾去看看是什麽人在裝神弄鬼!”
垂璧顯然也是一副嚇壞聊樣子,卻還是不敢反抗,隻好一步一步往窗戶的方向移動。
“不會走路嗎!快點兒啊!”因恐懼而感到焦急的溫修顯然很不滿意,一腳踹在垂璧的腰上。
還沒等垂璧撲在窗戶上,窗戶便猛地一陣巨響,像是有許多人在捶打窗戶,卻又看不見人影。
“啊!”本能地避開窗戶,卻直直的撞在了一旁的桌角上,垂璧的額角被磕出來血,順著眉角滑到臉頰,嘴邊。
燭火的微光下,垂璧的樣子像極了來索命的阿嬰。窗戶上的敲打聲越來越激烈,越來越頻繁。
“轟隆隆!”雨再一次適時地下了起來,巨大的雷聲像是要擊打到溫修的頭上。
江卿兒一邊把衣袍的殘渣清理掉,一邊捂著嘴聽溫修的慘劍
“辭兒,你還真是聰明。”
蘇辭的眸子一暗,淺笑道:“與我無關,不過是有人做賊心虛罷了。”
為一己私欲殺了這麽多無辜的人,午夜夢回若是不做幾回噩夢,如何對得起那些冤魂?
故意挑起溫修對阿嬰的記憶,故意把紙放在桌上,故意把沾了魚血的紙張貼在窗戶上。
蘇辭有算計,卻也有機遇。
對於今的大雨,蘇辭本隻是猜測,元瑜淙總不會覺得自己一次就能斬斷蘇辭的全部退路,安排了一次雨,必然還有下一次,以保證蘇辭無路可退。
雨作案,最是神不知鬼不覺,最是容易得手。蘇辭也是這樣認為。
魚血被雨衝刷一夜,便再也找不出痕跡。被腥味從林子裏引來的蝙蝠也會在魚血被衝散後各自散去。
這個方法,還是蘇辭被拉去藥鋪辨藥識貨時聽一旁的老伯的。
“啊!”像是忍無可忍,溫修從房中衝了出來,抱著頭往後山跑。
這倒是出乎蘇辭的意料,聽到外頭的動靜怎麽還有人會往外跑?裏頭還有更嚇饒東西嗎?
雨勢漸,泥土又被衝散,後山的路崎嶇又鬆軟。
“啊!”又是一聲慘叫,溫修便再也沒了聲音。
江卿兒拉了拉蘇辭的衣袖,細聲問:“辭兒,她不會是出事兒了吧。”
“便是死了也是罪有應得。”蘇辭也不知何時自己變得這樣陰狠,隻是溫修這樣的人活著,隻會讓更多的人送命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