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心盲者,人雲亦雲”
一次次地換藥,一次次擦拭傷口流出的膿血,折騰得蘇辭一晚上也沒能合眼。
剛泛了些白,江卿兒便火急火燎地衝進屋裏:“辭兒!你怎麽樣!我昨晚上就想來看你的,都是我那爹爹攔著我什麽現在外麵不安全,著急了我一晚沒睡。”
靠在榻上有一下沒一下的翻著詩卷,蘇辭的眼睛裏布了些血絲,看著憔悴了不少。
“你這麽快就聽到消息了。”對於江卿兒咋咋唬唬的脾性,蘇辭早已見怪不怪。
“這會兒可不隻是我知道了,整個平陽都聽了蘇相國的女兒遇襲,你是真真正正的家喻戶曉了。”
“這麽我還算因禍得福了。”蘇辭自嘲地笑笑,並不放在心上。
這態度倒引得江卿兒著了急:“什麽因禍得福,你這是好事兒不出門,壞事兒行千裏啊!你知道外麵的人都是怎麽議論你的嗎?”
“不過是群愚昧無知的烏合之眾,我們辭兒向來不會把人雲亦雲的蠢話放在心上。”蘇白搖著扇子慢悠悠走進來。
似乎也覺得蘇白得十分有道理,江卿兒難得表示讚同地點零頭:“也對,不提也罷。”
“想必辭兒還是需要靜養,江姑娘不如隨我去別處逛逛。”淺笑著頷首,蘇白彬彬有禮地做了個請的姿態。
這下也看懂了蘇白不想讓人打擾到蘇辭的意思,江卿兒配合地點了頭,撅著嘴戀戀不舍道:“辭兒好好養傷,我過幾日再來看你。”
待江卿兒出了門,蘇白才親昵地揉了揉蘇辭披散的青絲:“外麵的事兒你不必管,兄長會處理好。”
難得看蘇白這樣端正的一麵,蘇辭乖巧的點頭,目送著蘇白出門,托著腮自言自語道:“若是兄長總是這樣溫柔體貼,也不至於現在都沒討到媳婦啊。”
一關上門,江卿兒就半刻不想多待,無論如何蘇白在她眼裏還是個不折不扣的登徒子。
“我也幫不上什麽忙,就先走了。”
“江姑娘且慢。”折扇輕指,攔住江卿兒的去路,蘇白嬉笑道:“近日江姑娘與大皇子的交往有些密集,在下逾矩提一句,百年世家還是不要卷入皇家鬥爭的好。”
奇怪的看了眼蘇白,江卿兒顯得極不耐煩:“我和誰交好與你有何幹係?”
眼眸裏的光微微閃爍,蘇白收回扇子輕笑道:“江姑娘的是,蘇某多此一舉了。”罷作揖行了歉禮。
“蘇哥哥!”
邁開腳步打算要走,院門口就蹦蹦跳跳跑進來一抹紫粉色的身影。
“蘇哥哥,辭兒姐姐現在怎麽樣了。”羞羞怯怯地垂了眸,元熹全然沒了平日裏的傲慢。
淺笑著行了禮,蘇白道:“勞煩公主費心了,妹已無性命之憂。”
“那……那就好,蘇哥哥一定擔心壞了吧。”
“公主如此掛心,實在是在下的榮幸。”罷,細眉隨著眼睛笑起來的弧度微微一揚,勾起的嘴角恰到好處地露出一排白牙,惹得人臉紅心跳。
一個尋常的動作就足以把元熹迷得七葷八素,眼睛就沒再從蘇白的身上移開過。
不屑的冷哼一聲,江卿兒道:“你什麽時候跟辭兒這麽要好了?還要專程跑來看她?這不在酒的醉翁之意實在是過分明目張膽了啊。”
“江卿兒,你未免太放肆了吧。”溫怒著皺緊了眉,元熹滿是孩子氣的臉上充斥著與年齡不相符的狠勁兒。
那點兒氣場絲毫沒有影響到自己,江卿兒報以同樣趾高氣昂的姿態,回道:“元熹,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吧,即使是皇後也要讓我們江家三分,你不過是一個寵妃生下的女兒罷了,現在放肆的,是你。”
“你………”指著江卿兒的手因為氣憤有些顫抖,元熹最無法忍受的就是被人貶低自己的地位尊卑。
眼看著兩人就要掐起來,蘇白嬉皮笑臉的擋在江卿兒身前,安撫道:“公主不必動怒,她話向來不經過思慮,何必計較呢。”
“看來你不單是登徒子,還十分攀龍附鳳啊。”江卿兒氣得直跺腳,提起裙擺便往外走。
看樣子並不想就此放過江卿兒,元熹不依不饒地緊隨其後:“你誰呢!少往蘇哥哥身上加莫須有的罪名。”
精疲力竭地歎了口氣,蘇白無奈地搖了搖頭,打開扇麵朝自己扇風:“這兩人走在一起能把平陽城都拆了吧。”
蘇白的身後,葉夫人猶猶豫豫的不知該不該上前,見蘇白就要離開,才上前一步細聲道:“蘇公子,實在抱歉,都是因為我拜托蘇姑娘去取舊物,才………”還未完就紅了眼眶,聲音也隨之顫抖起來,看樣子是嚇得不輕。
“夫人不必自責,有人惡意加害,即便不是這次,日後也總免不得受贍。”蘇白正正經經笑著的時候溫潤如玉,親切極了。
仍然十分不安的樣子,葉夫人又道:“昨日家中來了信,我………我便不在此多叨嘮了,蘇姑娘的事,實在抱歉。”
“夫人安心回去便是,辭兒向來分得清,定沒有埋怨你的意思。”蘇白深深鞠了一躬,行了對長輩的敬禮。
滿含歉意地笑了笑,葉夫人終是沒再多。
茶樓的大門一開,平陽城的各種消息便都傳播討論開來。這家丟了幾隻羊,那家新娶了哪個姑娘,經過不同的人添油加醋,都能演變成一場曲折迷離的好戲。
茶樓的雅間內,沈僑謐一杯又一杯地喝著茶水,不停攪著裙邊的雙手顯示出內心的緊張。
“不是,隻是比個架勢而已嗎?怎麽都見了血了,這事兒鬧大了查到我頭上可如何是好?”語氣裏顯然帶了責怪和抱怨。
對麵坐著的鉗色闊擺裙的女子顯得沉靜許多,品了品手裏的紅茶幽幽道:“慌什麽,這不是還活著嗎,姐姐會幫你擋著的,怎麽會查到你的頭上呢。再………受了傷才更好散播你想聽的言論啊。”
“我想聽的?”
不置可否的偏了偏頭,鄭寒衣把門打開一條縫,示意沈僑謐仔細外頭的聲音。
“你聽了嗎,蘇家的五姑娘昨兒個被綁匪劫了,腿上被劃了一大刀呢。”
“那可不,我親眼見著的,那刀口啊,血淋淋的,駭人極了。”
“這蘇五姑娘向來是不怎麽露麵的,怎麽也攤上這等事兒,實在可憐呐。”
“害!蘇相國家大業大位高權重的,不曉得有多少人眼紅,指不定是他們官場上的爭鬥波及到兒女了。”
“我瞧著蘇五姑娘可不單是受了傷這麽簡單,指不定啊………早就失身了。”一群人裏極不起眼的乞丐突然了一句,改變了話風。
“喲!這話可不能亂,你是親眼瞧見的?”
“就是,女子的聲譽可開不得玩笑。”
被眾人問得一愣,乞丐匆匆朝鄭寒衣的方向瞟了一眼,像是為自己打氣似的拔高了聲音:“當……當然是親眼所見,那時候我就坐在蘇府對麵的街上。”
“那可怎麽得了,這蘇五姑娘還怎麽嫁人。”
“哎,可憐呐,可憐。”
見話頭被引了過來,一旁坐著的綠衣男子開口道:“這有什麽古怪,前不久接連那麽多商戶官家的女兒被殺,聖上也沒什麽舉動,我看這平陽啊,是不太平嘍。”
“是啊………”
“是啊………”
“…………”
便是聽不懂的人也都附和著點頭,話題一下被抬到了家國大事的高度。
抬手輕輕合上房門,鄭寒衣媚笑道:“你瞧,這下她的聲譽毀了,哪個男子願意娶她呢?”
一改先前的態度,沈僑謐掩嘴笑道:“方才是妹妹無知,錯怪姐姐了,姐姐莫怪才好。”
暗暗壓下眼底的嫌惡,鄭寒衣笑著握住沈僑謐的手:“妹妹要明白,姐姐萬不會害你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