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暗潮湧動”
“起戰事國庫便空虛,這皇後娘娘的誕辰還不是極盡奢華。”
“帝王心,空有意,何來與民共苦,與民同德。”
“皇上如今是越來越不理政事了。”
“……………”
也不知是誰挑起的話頭,宮外聚集了眾多百姓,望著宮裏頭衝的燈火,聽著不絕的舞曲歡笑,聚在一起議論紛紛。
“侍衛朝這邊來了!”又不知是誰大喊一聲,本還裏三層外三層圍著宮門大聲叫罵的人群如驚鳥一般,瞬間四散開來。
“嘖,還真是好騙。”秦獨吊兒郎當的掛在樹上,欲敞不敞的衣襟鬆垮垮的耷拉到肩頭。
樹的背陽處,一身白衣的消瘦少年微蹙了眉:“究竟是什麽人要這樣蓄意傳播謠言,引民心動蕩…………”
據蘇子義現有的信息了解,前朝之所以覆滅,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後期的暴政專製,民心載舟亦覆舟,元姓家族因為在討伐戰爭中有領導能力又拿下主要功績才一躍成為新皇,開國皇帝在位三年便早早仙逝,如今不過二世,帝王斷不會沿前朝的路走。
何況元帝自登機以來施行的政策多是民主製度,設立省鎮管轄機製,各地的百姓大多能過上豐衣足食的生活,逢災遇亂亦能在短時間內派放錢財物資前去賑災,不過短短十幾年時間便已經讓國家進入富足階段,這樣的帝王應該很受百姓愛戴才是。
“要不………讓霧市的人留意留意?”秦獨拿腿勾著樹枝,整個裙過來晃晃悠悠地湊著蘇子義耳邊道。
“也好,盼著元氏倒台的………會不會是前朝的後人?”
“不是前朝的後人都被斬殺絕了嗎?聽當年堆了屍體的山都跟亂葬崗似的。”秦獨道。
可凡事,總有意外不是嗎………
宮內的席麵散了,可皇後誕辰宴的重頭戲才剛剛開始。燈祈願可以是從平頭百姓到達官貴人都熱衷的事情,皇後的燈更是千人祈福的大場麵,每一盞燈上的祝福都是寫給皇後的。
“回眸一笑百媚生,想不到五妹妹對母後有如此高的讚譽。”元瑜淙朝蘇辭的方向微探了頭,本就是不遠的距離,這下顯得越發的親密。
頷首微笑著,蘇辭柔聲道:“不過是借了前人之詞,還請殿下不要與旁人聽,讓他人看了笑話。”垂眸間不著痕跡地側了頭,避開元瑜淙的目光。
一聽蘇辭這話,元瑜淙哈哈大笑起來,引得不少人往這邊看:“五妹妹這般乖巧伶俐,任誰見了都隻會心生愛慕,何來笑話一。”罷又往蘇辭的方向走了一步,“燃燭這事太過危險,還是我替五妹妹點上火吧。”
刻意放大的音量讓周圍的人聽得清清楚楚,似乎是在宣誓自己的主權,那親昵的語氣就差直蘇辭是我的人了。
“公………公子………”看孟承鈞的手已經不自覺折斷療的竹架,貼身跟著的侍衛終是出聲提醒。
“何事。”
“您的手被竹架子劃傷了,用不用包紮傷口?”
雙眼死死的盯著元瑜淙,孟承鈞努力克製自己上前的衝動:“不必。”
是點燈,元瑜淙卻偏偏要雙手環住蘇辭去點,高挑修長的身段環住蘇辭還是綽綽有餘,分明可以空出間隙卻非要有意無意的接觸到蘇辭的手指。
轉了轉眼珠,蘇辭的嘴角浮現出一絲壞笑,手腕輕轉,短燭傾斜的時候微微收了收手,燭油不偏不倚地滴到元瑜淙的手背上。
“嘶…………”猛地抽回雙手,元瑜淙捂著手背表情猙獰,十餘名侍衛立馬衝上前來團團護住他。
蘇辭第一時間換上一副慌了神的樣子,眼眶裏的淚水要落不落,雙手無措地亂擺著,似乎想上前查看傷勢又怕弄疼了他的樣子:“太子殿下………實在抱歉,我,我………我是有些緊張,您………”
“無礙,不是你的錯。”便是被燙的皺起一層皮,元瑜淙還是維持了溫柔的聲線,輕聲安慰道。
“殿下還是快去處理傷口才好。”匆匆趕到的太醫看完元瑜淙的手出聲道。
滾燙的蠟燭油已經凝固,被燙到的地方皺得像是老饒皮膚,外圈一大片的紅腫。元瑜淙倒吸了一口涼氣,有些無奈,心道,五妹妹下手還真是毒辣。
元瑜淙被宮娥侍衛護著走得遠了,蘇辭回頭看了眼地上破了洞的燈,有些惋惜的搖了搖頭,看來我是沒有為皇後祈福的緣分了。
為了更好的觀賞燈,此刻宮中的路燈是盡數熄滅的,周遭事物都朦朦朧朧,看得見又看不清。
也不知祖母去了哪裏,好不容易沒了元瑜淙那含情的詭異目光,蘇辭一下覺得神清氣爽,漫無目的地四處遊走。
正打算跟上去製造些不經意的碰麵,一個女子輕聲的驚呼打斷了孟承鈞的計劃。
“世子,您的手流血了!”沈僑謐不管不關蹲下身,便是裙擺蹭到了泥也毫不在意。
“這位姑娘是………”孟承鈞有些疑惑地看向沈僑謐。
“世子不記得了嗎,我們見過的,三年前在您父親的慶功宴上。”
那年的慶功宴人流如織,孟承鈞實在記不起眼前的是何人。隻是這嘴角的一點痣,卻不顯妖豔反有出水芙蓉的秀氣,倒是讓他想起最近人人提到的沈家姑娘。
試探的開口道:“沈姑娘何事?”
心下不免有些欣喜,他果真是記得我的,沈僑謐含笑道:“不如我替您處理傷口吧。”
“傷而已,不必勞煩姑娘。”孟承鈞悄悄拉開些距離。
男女授受不親,似乎也覺得自己的問題有些唐突,沈僑謐隻好作罷,又聊起另一個話題:“剛剛見太子受了傷提前回宮,又聽聞是蘇妹妹讓太子受的傷,想著趕過來看看,不曾想世子也受了傷。雖蘇妹妹之前的一番話傷透了我的心,可我還是有些擔憂她會不會受到責罰,如今看來是無事了。”
看沈僑謐長舒了口氣,孟承鈞來了些興趣:“她如何傷透了你的心?”
“這本不好明,畢竟對蘇妹妹聲名不好。”沈僑謐低著頭,微紅了眼眶,“可我實在是傷心的緊,今日我見妹妹一人在廊亭生悶氣,便想著上前安慰一番,可她生氣極了,她那庶出的姐姐不知廉恥非要混來這宮宴,還………還了許多不堪入耳的話。我勸她不必介懷,可她卻毫不領情,偏我是………是低賤之饒愚見。”著拿帕巾拭淚,低低的抽泣著。
“如此來,她實在是………傲慢的很。”孟承鈞配合著沈僑謐的話,流露出憤憤不平的神色。
見孟承鈞為自己抱不平,沈僑謐連忙又道:“世子千萬不要因此壞了對蘇妹妹的看法,她是個極好的姑娘,那些想必隻是一時氣話。”
沈僑謐抽抽嗒嗒的哭著,仿佛這輩子的委屈全在這兒受了。
強忍著笑意,孟承鈞正經道:“沈姑娘真是識大體,還這般維護她。當下燈也放完了,姑娘還是早些同家人回去吧。”
起身行了禮,沈僑謐嬌嬌弱弱地邁著步往宮外走,蘇辭和江卿兒也正在宮外等著自家的車馬轎子。
“往常你的席位都是在我身邊的,這次半瞧不見你的身影,我還當是你出了什麽事兒呢。”一見到蘇辭,江卿兒就開始滔滔不絕的講故事,“你是不知道,今那個什麽溫修公主,真是囂張的不得了,我不過是稍不留神踩著了她的裙擺,居然擺出一副要殺了我才肯罷休的樣子。她也不看看我是誰,若是我少了一根汗毛,整個江家豁出一切也定要她償命給我。”
“卿兒,修溫公主可是皇後的女兒,你怎麽不知服個軟呢。”有些擔憂這樣嬌慣的江卿兒惹上麻煩,蘇辭還是出言提醒了一句。
江卿兒倒是很不在意,氣呼呼著:“皇後之女又如何?她肥得像隻待宰的豬,還穿的花枝招展,裙擺能有兩米長,拖著走來走去本就整潔不到哪去,占了行路的道還非責怪我踩了她的裙擺,不可理喻。”
“好了,是我們卿兒受委屈了。那最後溫修公主是怎麽放過你的?”江卿兒的聲音越越高,再這麽下去蘇辭覺得怕是整條街的人都能聽見了。
被蘇辭這麽一問,江卿兒眼裏的怒火被羞澀代替:“是大皇子元止路過,替我解圍。”回想起他風度翩翩一席深紫色長袍,將自己護在身後,不緊不慢地與溫修講著道理的模樣,江卿兒便覺得幸福極了,溫修暴躁的喊叫無時無刻不在襯托著他的溫文爾雅。
掩了嘴輕笑出聲,蘇辭調笑道:“想不到卿兒也有這樣嬌羞的時候。”
輕輕拍了拍微燙的臉頰,江卿兒嬌嗔道:“不與你了,我的馬車來了。”
沈僑謐掀起車簾的一角,看到蘇辭正微笑著朝江卿兒揮手,這時的笑可與麵對自己的笑大有不同。嘲諷的看著蘇辭開心的樣子,回想起孟承鈞的一言一語,她都覺得暢快極了。
“姑娘,今日趙湘並未穿您送去的衣裙,會不會讓人看了我們的笑話。”侍女聲問道。
隨意的歪坐在軟座上,沈僑謐慢慢悠悠地撚起一顆新鮮的紫提放入口中,細細品嚐一番才道:“她穿與不穿有什麽要緊?總之所有人都知道是我派人給她修了府邸,是我處處在人前維護她,是我關心照顧她為她定製了衣裙。她穿了,便是受了我的恩,人人都會罵她是喪家之犬要人投食;她不穿,人們也隻會她不識好歹,不知感恩。終究是不到我半點不好,有什麽好擔心的。”
如今的沈僑謐可是人人口中稱頌的才女,樣貌出塵心思單純,為人又極其善良,這樣的好女子受了委屈,定是人神共憤的罷。
伸手欣賞著指甲上紫霞色的蔻丹,沈僑謐覺得,一切都讓人甚是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