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1章 無家可歸

  “瞎咧咧什麽呢，還不快去做飯？”


  田老貳的這聲嗬斥有些冷，田二嫂後麵更多編排田苗的話不由卡在了喉嚨裏。


  見他爹嗬斥住了他娘，田競宇已經到了嘴邊的反駁便也咽了回去。


  “我隻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你這麽凶幹嘛！”


  頓了一瞬後，田二嫂悻悻地衝田老貳低聲呢喃一句，而後便轉身出了堂屋。


  “爹，你別聽娘胡說，姑姑給我開的工資已經很高了，我這還沒上一個月的班，她就給我開了四十五塊錢的工資。”


  剛才他娘說的時候，他不是不想解釋，而是不敢解釋。


  如果他說了是四十五，以他娘的性格，依然嫌他的工資低不說，還會把他自己留的那點也會要走。


  以前他跟著他爹一起去做木工，他爹還能手裏留點抽煙的錢，而他的工資卻是百分百上交給了他娘。


  那時他也沒處可去，有了錢也沒地兒花去，所以剛開始抗爭了一陣子沒抗爭過之後他也就不掙紮了。


  可現在不一樣，他不僅得四處跑，而且他還想在涼城給欣陽買點武南沒有的小禮物。


  “你姑給你開四十五一個月的工資？怎麽這麽多？”田老貳滿臉震驚。


  當時田苗帶走田競宇的時候，他的心情就很複雜，有懊悔，更多的是愧疚。


  此時聽到這個工資數，他心中的羞愧莫名更深了幾分。


  其實，以前在不知道田苗不是她親妹妹這件事之前，無論他爹他娘怎麽寵田苗，田二嫂怎麽在他耳邊念叨，田老貳心裏也從未有過什麽其他的想法。


  他覺得，他們家五個男孩就田苗一個女兒，而且還是最小的，爹娘多疼她點，他們五個哥哥多讓著他點也是應該的。


  不過，在田老太太和老田頭還逼著孫子們也讓著田苗的時候，田二嫂在他耳邊念叨時，田老貳心裏其實還是有些不舒服的，但他還是一如既往地疼著田苗這個妹妹，不過他會自己摳點錢然後額外照顧自己的兩個孩子。


  就連田苗和邱成浩訂了婚，老田頭和田老太太張羅著要給田苗蓋房子那陣子，田老貳也沒有過多的想法。


  要不是在田苗出嫁那晚，他和田二嫂無意間聽到了老田頭和田老太太在屋裏的嘀咕，他可能還是會一直當田苗的好二哥。


  那晚，田老太太哭的很傷心，嘀嘀咕咕說了很多，老田頭安慰他的時候也呢喃了不少話，她們說的好多話他們聽不大明白，但有一點他們聽明白了，那就是田苗並不是他們的親妹妹。


  田老太太說的原話是，‘要是我們的女兒還活著，現在就可以和苗苗一起嫁人了’，還有一句就是‘老頭子你說，要是我們的女兒活著，會不會和苗苗長得一模一樣，就跟雙胞胎似的？’


  老田頭除了應聲，就一個勁的說，‘你可不能再想起那事了，苗苗就是我們的女兒。’


  也正是老田頭的這句話，讓田老貳知道了田苗不是他親妹妹這件事。


  當時，他非常懷疑是他聽錯了，畢竟田苗和田老太太長得太像了。


  後來還斷斷續續從田老太太的口中聽到什麽妹妹之類的話，他便猜測田苗很可能是他姨母的女兒。


  那一陣他心裏雖然有些不舒服，但卻也並沒有多想。


  可後來田二嫂在他耳邊總是念叨‘爹娘也真是的，替姨母養女兒也就算了，還非逼著我們給她房子。’、‘也不知道爹娘怎麽想的，不疼親孫子卻非要疼一個外甥。’之類的話。


  剛開始聽到的時候，他還把田二嫂訓斥了幾回。


  那時他心裏雖然不舒服，但對從小看到大的田苗還是有幾分疼愛。


  而且他也覺得，田苗已經嫁出去了，糾結這些也沒什麽意義了。


  可是，後來爹娘還是一如既往地疼著寵著田苗，有些好吃的也一個勁地塞給田苗，他這心裏就漸漸起了疙瘩。


  一旦起了疙瘩，再聽到田二嫂那些話的時候，他就莫名覺得有道理了。


  後來他便存了私心，開始往自己的小家裏扒拉東西。


  以前他以為爹娘沒看出來，但田苗的事出了之後，他才知道爹娘不是不知道，隻是不想因為這事讓那個家四分五裂罷了。


  挑撥田苗和邱成浩離婚那事，期初他根本不知道，等事情鬧大之後他才知道。


  他本來挺生田二嫂的氣，不管怎麽說田苗也是他姨母的女兒，她怎麽能去破壞她的婚姻呢？

  可後來聽田二嫂說林文慧答應要把田競宇安排到煤礦去上班，他也便默認了她們的行動。


  那時他心裏其實也覺得有些對不起田苗，但因著田苗和邱成浩的關係本身就不好，他心裏的對不起也就沒那麽多了。


  後來事情的發展就跟一根鞭子似的，狠狠地把他抽醒了。


  林文慧就是個騙子，騙他們騙林家來達到她自己的目的，最終不僅害得林家家徒四壁，也害得他們無家可歸。


  怨她自然是怨的，但他心裏更多的是懊悔。


  是他自己貪心才舍棄了田家去攀附林家，若是當初他不貪心，又怎會落到後來的境地。


  去秦家上班的事，他以為是借了自家老爹的光，後來他才知道，他能去秦家上班都是田苗的功勞。


  他看得出田苗明明很生他這個二哥的氣，可是她卻還是幫了他。


  還有競宇，當初那樣說田苗，但她還是不計前嫌帶著競宇去了她的公司。


  他以為，田苗帶競宇去公司，最多會跟村裏那些人一樣，裝裝車、每個月開三十五塊錢的工資罷了。


  “爹，姑給我的時候也把我嚇了一跳，另外兩個業務員早早就在公司了，而且還給公司創了收，工資也才四十五塊錢，我這剛去，她就給我開這麽多不合適，姑說我最近幹的不錯，這個工資是我該得的，而且以後還要根據我的業務量給我加提成，當然那兩個業務員也要加提成。”


  田苗說的遠不止這幾句，田苗不僅表揚了他，而且還給他鼓了勁，聽她的口氣，如果他幹得好，說不定他的工資很快就要跟他大哥（田競明）差不多了。


  不過，這些話他還是先保留著，他怕萬一他爹在他娘跟前說漏嘴，而他幹的不好又拿不到那麽多，那他回家來還不得被他娘念叨死。


  “你說什麽？你的工作不是裝車的嗎？業務員又是幹什麽的？”


  心思紛飛的田老貳剛好也想到了田競宇的具體工作是什麽，聽他說到什麽‘業務員’便忍不住問道。


  “裝車？”田競宇趕緊搖了搖頭，“不是不是，在公司裏，有文化的都不會安排裝車的活，這是姑和姑父特意製定的規定，現在村裏那些人一個個閑下來的時候都在宿舍裏念書認字呢！”


  “有文化的人都不用裝車，那他們幹什麽？”田老貳還沒想明白業務員是個什麽工作，心裏又有了新問題。


  “其實公司裏有文化的不多，比如大哥，他當涼城分公司的經理，永山叔當副經理，還有從亭縣煤礦過來的一個姓康的，姑還特意給他安排了記錄員的工作，這幾個都是初中以上文化程度，還有一個小學畢業的，安排了個組長，就是指揮人手裝車的，至於小學以下的就不能算為有文化了。”


  “那他們——”田老貳本想問一問他們的工資，但臨了他又頓住了。


  “爹，你是不是想問他們現在學了有什麽用吧！”


  說起大家學習這件事，田競宇莫名有些興奮。


  他在大灘貨場呆的時間不多，不過就在那短短的時間裏，還有人跑來向他請教問題，他心裏莫名有幾分自豪，當然也有些後悔當時為什麽不把高中上完。


  要是他上完了，說不定他好好努力，也能跟他大哥一樣當個分公司的經理呢！


  “嗯！”田老貳點了點頭，“還有村裏去的那幾個年齡大、一個字都不認識的怕是也不好學吧！”


  “姑說了，以後會有很多個分公司，如果大家學到了小學文化程度，那就安排大家去分公司當記錄員，而且姑還說了，等以後公司有錢了，就會買專門的裝卸機器，到時候一個人開著那機器就能獨自裝車，而那機器也隻有有文化的人才能學會，到那時，沒文化的人怕是要被淘汰了，所以，就連那幾個年齡大的也在跟著學，大哥的對象抽時間給他們上課呢！”


  “你大哥的對象？”田老貳的注意力又被這個吸引住了。


  “嗯，你沒聽爺奶、大伯大娘說嗎？我聽著好像再過一個多月就要訂婚了。”田競宇有些詫異。


  “沒、沒聽說。”田老貳心裏莫名有些訕訕的。


  雖然他每隔個一半天就會去老屋坐坐，但他看得出，他爹和他娘都還沒原諒他。


  大哥大嫂對他的態度看著跟以前沒什麽差別，但聊天的時候他們並不會說太多關於田苗、田競明以及田苗公司的事。


  “姑在大灘給爺奶買了院子，房子有些破舊，我聽大哥的意思，五月份可能要開工在那邊蓋房子，等房子蓋得差不多的時候就先把婚訂了，大哥想後半年就結婚，不過我聽亞楠姐的意思他媽好像不同意這麽快，大哥還在磨著呢！”


  “亞楠？”


  “哦，忘了跟您說，大哥對象的名字叫胡亞楠，家就在涼城，她娘是個裁縫，開了個裁縫鋪。”


  說到這裏，田競宇不由笑著拽了拽自己身上的衣服。


  “這衣服就是亞楠姐的娘做的，姑給的錢，我跟姑說從我工資裏扣，姑說不用，這是她獎勵給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