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原來如此

  入了夜之後,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


  睿王府的書房透出暈黃的燈光,沐浴過後的宇文夔身披一襲煙色長褸,卸冠散發,正坐在桌案前持筆揮毫作畫。


  窗外輕雨輕敲屋簷,擊打芭蕉,富有韻律的聲音沉沉的夜色裏,蔓延出了一絲悠遠的閑適來。


  宇文夔專注於眼前的畫卷上,一會兒眼含淺笑,一會兒停筆凝思出神。此刻麵對著畫卷的他,眉梢眼角之中,蘊含著一股平日裏絕對不會出現的溫柔。


  或許這份溫柔,連他自己都不曾察覺。


  暈黃的燈光溫柔地落在畫卷上,他筆下繪畫出的人物栩栩如生地躍然紙上。


  那是個立於花前的人影,漫天飛花飄零,隨風搖曳的花枝將那人身影遮擋得若隱若現,一手負於身後,另一隻手上握著一卷書冊。


  長長的烏發被風揚起,發上落了幾片花瓣。


  長發並未束起,隨意不羈地披散著,畫中人側著頭似乎與畫外人對視,麵上帶著淡淡的淺笑。


  雖不見衣著樣式,頭上也無半分裝飾能夠顯示出畫中人性別。


  但隻要看了一眼,便知畫中人是個女子。


  黛眉似月,眸若秋水,點絳菱唇,無一不透露出傾城絕色。


  甚至讓人覺得,她不挽髻配簪,描眉染脂,如此素麵朝天簡單隨意,才是最為美麗動人的。


  若是此刻晏青辭在這兒,看到宇文夔作出來的這個畫卷,必定會驚訝地發現畫中之人與她長得一模一樣。


  若要說出其中些微不同之處的話,便是畫中人颯爽俊逸之中,比她多了份嫵媚的風情吧。


  時間悄無聲息地流淌,當宇文夔終於滿意收筆的時候,外麵下的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


  宇文夔拿起畫卷端詳了片刻,目中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他修指輕撫畫中人的麵容,腦中思緒又飄向了今日打獵時的情景。


  晏青辭長發散下來的模樣,今日見到了之後,便一直在他的腦海之中揮之不去。


  因此到了晚上,宇文夔心血來潮,便忍不住畫了這樣一幅畫卷。


  除卻戰神的威名之外,宇文夔書法丹青皆擅長,他的書畫作品在京都之中也讚譽頗高。不過如今這幅畫,對他自己而言,是最為滿意的一個作品。


  ……


  晏青辭扭傷的腳到第二日仍舊還不能行走,因此隻得告了假沒去上早朝。


  宮裏的小皇帝知道她腳受傷了,早朝一結束便出宮去往晏府看望她。


  小皇帝進了晏府,晏青辭才知道他來了,便讓冰橘扶著她出客廳外去迎接。


  微服出宮的小皇帝換了身霜白錦衣,比平日著龍袍的樣子看起來要秀雅親和很多,烏發半束在腦後,束發的兩條白色錦帶隨著步伐輕輕飛揚。


  看到晏青辭站在客廳門外,小皇帝立即加快了步伐。


  “腳受了傷就不必出來迎接朕了。”小皇帝語氣略帶責備,目光關切地落向她的雙腳,“晏愛卿,你的腳傷得可嚴重?”


  晏青辭拱手拜禮,說道:“多謝陛下關心,微臣腳上的傷並不嚴重,休息一兩便好了。還有勞陛下特地出宮過來一趟,實在令微臣惶恐。”


  小皇帝略帶不滿地瞥了瞥嘴:“現在不是在皇宮之內,君臣之間的虛禮就不用再計較許多了。今日都不許將我當成宮裏的皇帝,知不知道?”


  晏青辭失笑:“好,都聽你的。先進屋再聊吧。”


  小皇帝點了點頭,見晏青辭走路需要靠丫鬟攙扶著,便也上前攙住了她另一隻手。


  “你的腳現在還痛不痛?都給大夫看了吧?”


  右邊的冰橘見尊貴的皇上居然親自上來攙扶自家大人,心中不免震驚了,不過她麵上表情控製得很好,並未流露出絲毫異樣。


  現在私底下與小皇帝相處之時,他在自己的麵前是沒有任何架子的,因此如今晏青辭也習慣了。要是非要遵守君臣禮儀,小皇帝反而還不高興。


  所以他主動上來扶著自己的舉動,晏青辭便也坦然接受了。


  畢竟說起來,在血緣關係上,她還是小皇帝的同父異母的姐姐呢。


  二人落座,下人將茶點端上來,晏青辭揮手讓他們下去,客廳裏便隻剩下晏青辭和小皇帝二人。


  小皇帝問道:“晏大哥,昨日你怎麽忽然想要和睿王去打獵的?好像晏姐姐你以前也沒有這個愛好吧?上次圍獵之時,我見你就沒興趣參與。”


  在皇宮裏有時候隻有他們兩人時,小皇帝便稱呼她為晏大哥。第一次聽的確很不適應,小皇帝不知道她是女兒身,但她自己作為一個女人,聽別人叫她哥還是感到很不習慣的。


  而且這樣稱呼,也不合禮儀。


  可是若自己糾正他的話,小皇帝反而不高興。


  經過上次他與自己鬧了別扭,晏青辭便知道了小皇帝想要有個親人依靠的心理。


  皇宮之中太妃太後之類的長輩都沒有,先帝子嗣凋零,就隻有一位兄弟王爺和兩三個公主。其中兩個年長的公主早就出嫁,剩下一個未成年的小公主也與他關係淺淡。


  小皇帝沒有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所以他將晏青辭當成了他能倚靠的親人。


  晏青辭正是因為了解這一點,所以他私底下的稱呼便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去糾正許多了。


  晏青辭無奈道:“睿王盛情邀請,我也不好拒絕,隻得隨他一塊兒去了。”


  “原來如此。”小皇帝想起自己昨日過來找晏青辭,卻撲了個空的鬱悶,輕哼了一聲,“他要晏大哥你一塊兒去打獵也就罷了,怎麽就不保護好你呢?幸虧你的腳傷得不嚴重,要不然我非得說他一說不可。”


  他又不像宇文夔那樣文武兼修,隻是個握筆杆子的書生,那單薄的身板怎麽能打獵?隻怕拉開弓箭都吃力。


  小皇帝昨日便有些不滿宇文夔叫晏青辭去打獵,反正心裏有種本該陪著自己的人忽然間被搶走了的感覺。


  今日得知他因為打獵摔傷了腳,對宇文夔的意見就更多了一些。


  雖然礙於宇文夔的身份地位,小皇帝不好對他發作,但現在來到了晏青辭的府上,當然要埋怨他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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