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二章 死魚事件（二）

  天邊的夕陽，殘血般的紅，一望無際的田野上，麥浪在夏風中此起彼伏。p8 

  楊雪放下車窗，感受著涼爽的風，如果不是心中有事，楊雪此刻會停留下來，去欣賞這美妙的景色，自從步入政壇之後，特別是進入新區以來，他和大自然的接觸，已經少之又少。 

  曾經的山路，如今已經變成了一條寬廣的大道，筆直的伸向遠方，當初，如果不是自己向薛明風借款，這條路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修成，有了這條路，才有了今天的小黃庄鄉。 

  可是，經濟發展了，問題也隨之暴露出來，污染，物價，房價，楊雪雖然離開了小黃庄鄉一段時間，但是對小黃庄鄉的情況並未放棄關注，小黃庄鄉仍然是生他養他的故鄉，他不會忘記，在這兒發生的點點滴滴。他會竭力捍衛這裡。 

  只是，此刻楊雪卻在想，經濟的發展，社會的變革，已經讓小黃庄鄉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不僅僅是環境的變化，人也在變化，小黃庄鄉村民曾經的淳樸，如今已經越來越少，取而代之的，是冷漠，是無動於衷，即使死魚事件如此嚴重，他們依然可以悄無聲息的將此事忘記，楊雪不得不承認，當經濟發展的時候，村民的素質，並沒有隨之提高。 

  一面在飛速發展，另一面卻是裹足不前，這樣的差距，究竟會演變為什麼？楊雪不得而知，但他清楚，這絕不是健康、和諧的社會。 

  不知不覺，紅旗車已經駛近了小黃庄鄉工業園區，那一棵棵桑樹環繞的漁塘已經映入眼帘，更遠的地方，一個個衝天而起的煙囪中冒著滾滾的濃煙，楊雪已經嗅到了那刺鼻的味道，劉運峰說的沒錯，只有在黃昏的時候，工廠才開會放開生產，他們並不是不清楚污染，只是，他們為了掙錢，視如不見。 

  黃新照扭著看看楊雪，以目光詢問著楊雪下一步怎麼走，楊雪指指宋庄村，「去宋庄，看看上次的漁塘！」 

  還是宋鐵山的漁塘，楊雪看到的，卻是截然不同的一副畫面，白色的污濁與五顏六色的化學物品交織在一起，水淺得可憐，幾條小魚翻著白色的肚皮，一隻貓兒在水邊嗅了嗅一條魚，轉身離開。 

  魚塘老闆宋鐵山已經不見蹤影，原本住人的小屋破敗不堪，顯然早就已經棄之不用，楊雪臉色沉了下來，可是上次，自己為什麼會看到一副那樣的情景，這其中，究竟摻雜著什麼樣的利益糾葛？楊雪絕不會單純的以為，宋庄村的兩委幹部，為了那一點地租，小黃庄鄉，為了那一點稅收 

  帝京礦業集團那麼大的企業，那麼高的稅率，何曉泉都可以說停便停，何況眼前這幾個小化工廠？ 

  黃新照從車上拎下一部傻瓜相機，「我拍下來做個記錄！」 

  楊雪拍拍黃新照的肩頭，以示讚賞，如果是平時，他會毫不吝惜自己的表揚，可是此刻沉重的心情，讓他無心去開玩笑。 

  黃新照是老司機，閉著眼睛他都可以在宋庄村開幾個來回，按照楊雪的要求，將車駛到了離香山化工廠比較近的幾家，劉運峰下車敲門，半晌，門開了，出來的人卻讓楊雪一愣，居然是小蘭 

  蘭也是一呆，然後搶前一步，驚喜的拉住了楊雪的手臂，「大兄弟，真的是你啊，這段時間，我們一直念叨著你呢！快請進！」小蘭說著，又扭頭向家裡叫道：「長豐，你快出來，看看是誰來了……」 

  楊雪心裡奇怪，小蘭夫婦不告而別，也沒打發醫院方面的醫藥費，他一直以為，這夫婦兩個是想賴去醫院的帳，那樣的話，小蘭應該怕見他才對，可是剛才，小蘭初看到他的驚喜，分明是發自內心的真情流露，這是怎麼回事？ 

  蘭的丈夫宋長豐出來，看到楊雪也是憨厚的笑著，「大……楊區長，真的是你啊，快請進，小蘭，你去準備幾個菜，我和楊區長喝一杯！」 

  此情此景，楊雪也想探知事情的真相，而且，他來這兒就是調查污染情況的，小蘭夫婦做為受害者，而且又曾受過楊雪的恩惠，自然會知無不言。 

  當下，楊雪也就不再推辭，與黃新照、劉運峰一起進入宋家，宋長豐家境不錯，正處是一座二層的小樓，雖然面積不大，但在農村，這樣的家庭已經著實不易。 

  進入房中，電器更是一應俱全，一對時下正興的木布拐角沙發佔去了廳斗的半壁江山，楊雪三人剛坐下，小蘭已經端了一盤水果進來，「大兄弟，你們先吃些水果，家裡有現成的東西，我給你們炒兩個菜！」 

  「一盤花生米，隨便再來個什麼就行！」楊雪呵呵一笑，「貴在喝酒！」 

  「放心！」宋長豐笑道：「小蘭可是宋庄出名的廚師，讓她露一手，你們也嘗嘗她的手藝！」 

  蘭離開，楊雪卻笑容一斂，「長豐哥，我們能夠再次相見，此刻又坐在一起喝酒，這也是一種緣份，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如果這個問題弄不清楚，我無法坐下喝酒！」 

  楊雪突然的嚴肅，宋長豐惶恐起來，抽出煙給黃新照點上，給自己點的時候，卻怎麼也點不著，索性放了下來，「楊區長，你有話儘管問，我一定會照實回答！」 

  「那好，我想問一下，那晚你們為什麼會不告而別？」 

  「有人來接我們！」宋長豐回答的乾脆利落。 

  「那你們為什麼不付醫療費？」 

  宋長豐一聽，頓時急了，結結巴巴的說道：「楊……楊區長，這……這怎麼……可能？」 

  蘭正好此時端上第一個菜，聞言說道：「瞧你那脾氣，楊區長，你別介意，他就這人，一急眼就結巴，還是我來說，我們那晚確實結帳了！」 

  「可是醫院方面告訴我，你們私自走了！是方院長親口告訴我的！」 

  「怎麼可能？」小蘭吃了一驚，與宋長豐面面相覷，兩人都掩飾不住的驚訝，楊雪冷靜的觀察著兩人，如出一轍的驚訝，如果兩人是演戲，那麼兩人就可以做演員了。 

  黃新照和劉運峰自覺的不說話，小蘭與宋長豐陷入了深思中，似乎在回憶著當時的情形，客廳里一片寧靜，只有楊雪一直盯著兩人，他想在兩人表情上看出些什麼，但可惜的是，兩人自始至終，表情都是平靜如常。 

  「想起來了！」小蘭一拍腿，「長豐，那晚上是廠里的朱大年結的帳，我們倆抱著孩子不方便，就先出來了……」 

  「對對，是朱大年，難道這毬人沒結帳？」 

  但兩人此時已經有了共同的認識，宋長豐立刻起身，進裡間拿出一疊錢來，「楊區長，實在對不起，藥費一定是你先墊出來的，有多少錢，我現在就給你……」 

  楊雪並沒有看錢，而是向宋長豐說道：「長豐哥，你說的那個朱大年是誰？」 

  「香山化工廠的會計，朱志高的侄兒，我也在香山廠做工，那晚上朱大年去看孩子，同時為了縮小影響，讓我帶孩子晚上出院，廠里還給報銷醫療費，所以我們就先出來……」 

  到這裡，一切豁然開朗，楊雪已經清楚，這又是為了縮小影響，他們惟恐宋長豐帶孩子進醫院鑒定出什麼，便連夜將人接出院，至於不付醫療費，估計那不過是朱大年自己的行為。 

  誤會消楚，小蘭自去炒菜，四人開始喝酒，言談之間，楊雪向宋長豐詢問著污染方面的問題，宋長豐此時卻面露難色，「楊區長，這些情況我不能說，也不敢說，我們村有幾個人去黃川縣告朱志高，結果人剛回來，便被人打成了殘廢，至今還生活不能自理，我可不想惹事！」 

  楊雪望著宋長豐，「長豐哥，現在這裡只有我們四人，你說的每一句話，都只有我們四人清楚，我向你保證，這件事絕不會泄漏出來！」 

  宋長豐遲疑了片刻，方才說道：「那好，我說，其實我知道的也不多，香山化工廠生產的都是一些化工用品，具體是什麼我們也不清楚，我們只知道那東西很毒，而且氣味極為難聞，往往一開始生產，宋庄村就雞犬不寧，整個村都瀰漫在那股刺鼻的味道中。漁塘被污染之後，不少人吃那個死魚都出了問題，但香山化工廠為求息事寧人，就給所以得病的人看病，同時發放損失費！」 

  宋長豐後面所說，與劉運峰所說已經基本差不多，楊雪又詢問了些關於香山化工廠的事，方才做罷，小蘭此時又端上幾個菜，宋長豐熱情的勸著，正在此時，院中有人叫道：「長豐，這是誰來了？你的親戚嗎？」 

  在座幾人，對宋庄村的情況都不陌生，立刻聽出這是宋俊峰的聲音，宋長豐起身迎了出去，劉運峰看看楊雪，他們本來就是秘密的行動，他們不希望打草驚蛇。 

  宋俊峰與宋長豐寒喧了幾句，便步入了客廳中，看到楊雪，宋俊峰露出些許意外，但很快便恢復如常，呵呵笑道：「楊書記大駕光臨，實在是難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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