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7.朕意已決
整個大宋,便是連陸秀夫、張世傑等人都未必知道楊淑妃和楊儀洞之間的事情,就更莫說是這個知大宗正事。
雖然,趙洞庭當初在硇洲島的時候,這個知大宗正事也跟著小朝廷流連海外。
他自是不知道趙洞庭為何要將楊淑妃給葬到雷州去,而且還要分衣冠塚和骨灰。這實在是和禮法古製頗為不合的決定。
趙洞庭看著這知大宗正事的眼神,知道他為什麽疑惑,淡淡道:“無需多問,按著朕的意思去辦便是。”
知大宗正事當真不敢再多問,隻道:“那不知皇上打算將太後娘娘的陵寢安置在雷州何處?”
趙洞庭淡淡道:“翔龍縣。”
當初楊儀洞遇刺後,遺體被帶回軍中,最後也是葬在了硇洲島義士祠外。
他沒法做到冒天下之大不韙的將楊淑妃和楊儀洞合葬,那樣影響太大,將兩人都葬在硇洲島已經是極致。
“這……”
知大宗正事仍是滿臉疑惑。
在他想來,永紹陵距離硇洲島要更近許多。實在不明白皇上為什麽要這樣舍近求遠。
趙洞庭又道:“太後生前曾說過,朕是在翔龍縣重興大宋的,她死後也想替大宋守著那個福祉。”
“是!”
知大宗正事聽趙洞庭這麽說,當即領命下來。然後向著寢宮外麵匆匆走去。
這個理由還是說得過去的,合情合理。
過不多時候,陸秀夫、王文富、趙與珞等在長沙城內的大宋文武肱骨大臣們也相繼到得楊淑妃的寢宮來。
皇宮喪鍾突鳴,這當然是大事。得知是楊淑妃薨逝,每個人臉上都有著濃濃的悲戚之色。
楊淑妃無疑是個很值得尊敬的女人。
她雖然性格有些柔弱,但也可以說很堅強。先皇逝去後,太皇太後、全太後等諸多皇親國戚全部被擄到草原上去,是楊淑妃帶著幾位皇子,含辛茹苦地支撐著大宋皇族。不是她,當初陸秀夫、蘇劉義、張世傑等人也未必會團聚到小朝廷的周圍。
大宋是因為趙洞庭才興起的,卻也是因為楊淑妃,當初才在滅亡之際都不曾完全樹倒猢猻散。
而她,同時又是個很苦命的女人。
陸秀夫、張世傑這些老臣,誰都知道楊淑妃到底為這大宋作出了多少的付出。
到得寢宮以後,他們隻是靜靜地跪倒在院子裏。
過良久,趙洞庭走到他們麵前道:“諸位愛卿都已年邁,無需守候在此處,都早些回去歇息吧!”
陸秀夫等人都是將腦袋貼在地上,道:“臣等請皇上節哀……”
趙洞庭輕輕歎息著,道:“太後娘娘這輩子孤苦,或許這於她而言始終解脫,朕並不替她悲傷。”
陸秀夫緩緩抬起頭,“不知皇上可是已經選好太後娘娘的陵址?”
趙洞庭沒瞞著他們,道:“太後娘娘曾說過,想要在死後替大宋守著祥龍縣那個福祉。所以朕打算將太後娘娘的衣冠塚藏於永紹陵,陪伴先皇,太後娘娘的骨灰則是藏於翔龍縣義士祠後,替我大宋永遠守護那片福祉,保我大宋萬世綿延。”
陸秀夫等人聞言都是沒有什麽異議,隻蘇劉義忽的抬頭,以頗為古怪的眼神看著趙洞庭。
在陸秀夫等人離開時,他並沒有跟著離開,而是仍舊跪在原地。
趙洞庭看著他,道:“蘇愛卿還有事?”
蘇劉義抬頭瞧了瞧就站著不遠處的樂舞等人,低聲道:“還請皇上移步說話。”
趙洞庭帶著些許疑惑跟蘇劉義向著院外走去。
到院外牆邊,蘇劉義幾度欲言又止。
趙洞庭看他這樣,微微皺起了眉頭,“蘇愛卿有事直言便是,怎的今日這般猶豫不決?”
這並不像是蘇劉義的性子。
蘇劉義的性格較之陸秀夫、陳文龍、王文富等人都更為果決些,要不然,當初趙洞庭也不會封他作為軍機省的副軍機令。
“那老臣便直言了。”
蘇劉義直視著趙洞庭,“不知皇上欲將太後娘娘葬在義士祠,可是因為楊儀洞的緣故?”
趙洞庭不禁動容。
他沒想到蘇劉義竟然也知道這事。
一時間沒說話出來。
而以蘇劉義的眼力,自然能夠從趙洞庭的神色中看出許多東西。
他猛地又跪倒在地上去,道:“若是皇上真是有這樣的想法,老臣鬥膽懇請皇上收回成命!”
趙洞庭輕輕歎息著,沒打算裝傻,道:“你是怎麽知道這件事的?”
蘇劉義道:“太後娘娘生前對楊儀洞極是青睞信重,楊儀洞又為保護太後娘娘而死,這世間,哪有紙能包得住火的。”
雖然說楊儀洞和楊淑妃當初在隨著朝廷流離時頗為隱秘,但很顯然,還是被蘇劉義發現了些許端倪。
而趙洞庭如今要將楊淑妃的骨灰葬到硇洲島,更是讓他回想起那段往事。也就對兩人的關係更是懷疑起來。
趙洞庭低頭扶起蘇劉義,道:“蘇愛卿既然知道楊儀洞是為太後娘娘而死,又為何還要讓朕收回成命呢?”
蘇劉義斬釘截鐵道:“太後娘娘身為先皇貴妃,死後理應和先皇同葬!這乃古法,若藏於硇洲島,於禮不和。”
“古法……”
趙洞庭淡笑兩聲,“朕隻知道,若是讓太後娘娘選擇,定然會選擇藏於硇洲島的。太後娘娘生前,朕沒能夠盡到許多孝道,難道如今太後娘娘薨逝,她的這點遺願,你也不讓朕幫她完成麽?”
蘇劉義道:“老臣隻知道,以太後娘娘之尊貴,若是藏於硇洲島,會讓皇室蒙羞!”
在這個問題上,他的立場顯然很堅定。
趙洞庭又是些微沉默。
他的確沒想過蘇劉義的態度會是這麽堅決。
在他們這些老臣的心中,有很多古法終究是不可荒廢的。
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到,若是陸秀夫等人也知道這件事情,必然也不會支持他將楊淑妃的骨灰葬在硇洲島。
但他趙洞庭想要做的事情,又什麽時候輕易改變過主意?
他道:“朕素來都不講究什麽古法,大宋是因朕的新政才興盛起來的,許多古法,朕早有意廢之。法外尚且容情,朕在太後娘娘和楊儀洞都還在世的時候,尚且都不阻攔他們,如今又怎會還在乎這些古法。萬千法製,以人為大。朕意已決,蘇愛卿你不必多言了。”
“可……”
蘇劉義還要再說什麽。
趙洞庭聲音忽冷些,道:“若是什麽都遵循古法,那朕是不是要將世襲罔替的古法也給重新搬出來啊?”
這話可就有些嚇人了。
蘇劉義終究不敢再多說些什麽,輕輕歎息了聲,拂袖向著宮外走去。
他拂袖這個動作,自是表示自己對趙洞庭的不滿。
他們這些老臣在朝中輩分極高,不敢當麵衝撞趙洞庭,但這點,還是有膽色做的。
趙洞庭當然也不會和蘇劉義計較什麽,隻心裏,也不禁是輕輕歎息。
要完全改變蘇劉義他們這些人的思想,實在是太難了。
他早就沒有這樣的打算,隻想著蘇劉義他們這些人逐個的退休,那便不會再有這樣的事情。
楊淑妃衣冠塚藏永紹陵、骨灰藏翔龍縣的事情終究還是這麽定下來。
就在這夜,趙洞庭便下達正式聖旨到了宗正寺。
整夜,他都沒有再離開楊淑妃的寢宮。
他並不知道的是,蘇劉義在回到府邸以後卻是喝得酩酊大醉,在自己的房間裏不斷呼喊:“滑天下之大稽,滑天下之大稽啊……”
顯然,在他看來,將楊淑妃葬在那硇洲島,等同於是和楊儀洞合葬,這是極為荒謬的。
兩人一人是太後,一人隻是朝中將領。遍數前朝,又何時有過這樣荒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