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1.道士白衣
空中。
福州守備軍中熱氣球已然沒有再繼續抵擋元軍的熱氣球。
他們看到城下有令箭升空。
這令箭分向東、西兩頭。在空中炸裂,變幻出紅色的箭矢。
數十個熱氣球便分別向著東、西兩城頭飛去。
南城牆上下,僅有福州守備軍中的衝天炮還在繼續轟炸這些元軍的熱氣球。
有元軍熱氣球得以蔓延到城頭上空。
一顆顆轟天雷被拋擲下來。
團團煙塵中,隱約可見有將士、百姓奔走的身影。
南城牆壓力空前的大。
戰爭是相互的。
宋軍在城頭上的兵力驟減,且又有元軍熱氣球在空中轟炸。這無疑是讓得下麵元軍麵對的威脅要小很多很多。
他們得以有越來越多的將士衝殺到城內去。
豁口內密密麻麻都是人。
而且,到現在,豁口已然有接近二十個之多了。
這再度將城下宋軍的兵力分散。
他們終是防守主力。
百姓們到底很難像他們這般作出很快的應對,畢竟他們沒有經受過訓練,不具備這種戰爭嗅覺。
有的剛出現的豁口內,甚至沒有人進行防守。
攻城到現在,元軍終於算是破開了這長樂郡南城牆。
城外的將士蜂擁而入。
隻破開和奪下,自是兩碼事情。
在越來越多的元軍進城以後,城下陷入紛亂的廝殺之中。
神龍銃聲變得淩亂起來。
烈日下,不斷有寒芒閃爍著。
大宋打造的那些兵器俱是亮如白雪,折射著陽光,投射在城牆上,就好似月夜竹影亂紛紛。
在這裏幫助將士們守城的大宋百姓、江湖義士也在這時候也終是有用武之地,加入到廝殺行列之中。
很難想象,這些扛著鋤頭,持著菜刀、鐮刀等的百姓,衝上來和這些元軍廝殺,是有著何等的勇氣。
在以前的宋國,很少有百姓會這麽做的。隻有那極少數城池中主官、將領極得人心的,才會發生這種事情,便如襄陽。
整個國內,大多數百姓都是麻木的。在麵對元軍時,他們多數是選擇帶著家小匆匆逃離,或是如鵪鶉般任由元軍踐踏。
趙洞庭是大宋的神明。
他複國有功。
中興有功。
但其實,他最大的功勞,是將大宋國內的這些百姓們全部都喚醒了。讓大宋不再隻是一隻酣睡的猛虎。
他用布恩令、分田製、義務教育製等等諸多惠及百姓的政策,將原本大宋百姓心中沉眠的愛國之心給喚醒了過來。
大宋變成了有信仰的國度。
而這信仰,便是那麵血色的大宋旗幟。
而這種信仰,無疑比之佛門、道門的信陽要更具凝聚力。
畢竟有鐵錚錚的事實擺在眼前。
金丹道的白玉蟾,還有湧泉寺的僧人們,此時就在和福州守備軍們共同作戰。更不說,人群中還有很多佛、道中人。
連其餘教類的,也並非沒有。
自離開長沙到福州閩清立金丹道都始終未曾露出武學修為的白玉蟾,這刻也是初顯鋒芒。
他和吳阿淼是有些相似的。
吳阿淼常常陪伴在瀧欲左右,很少出手,鮮少有人知道他也是武道強者。
而白玉蟾,除去昨夜裏以輕功掠城頭外,更是幾乎沒認知道年紀輕輕的他在武道上也有不俗造詣。
整個城下,雖是以湧泉寺的真武境羅漢堂主持最為奪目。但緊接下來,便能算是白玉蟾了。
他不僅僅隻是上元境那麽簡單,應該在上元境中也算得高手。
隻見他身影在人群中飄忽穿梭著。
自然而然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道韻圍繞在他的身周。
這應該是意境。
但這意境,卻又和尋常的意境好似不同。
它不具備震懾人心的威力,但可以讓得那方天地都好似隻以他白玉蟾為中心。那方天地內,他便是掌控者。
地麵上的灰塵都會隨他而動。
摘花飛葉皆可殺人。
有很多上元境強者都能做到這點,但能做到如白玉蟾這般圓潤自如的,怕是鳳毛麟角。
與其說他是在廝殺,不如說他是在練功,甚至說是在翩翩起舞都要確切些。
但就是有元軍接連死在他的手中。
偶爾隻是輕輕拂袖,輕點那些元軍手中兵刃,那兵刃便好似被賦予靈性一般。輕飄飄就抹了自家主人的脖子。
白玉蟾對內氣的掌控程度,堪稱是登峰造極了。縱真武境強者,也未必就要勝過他。
這,便是金丹道。
以竅穴為丹。
以己身為丹。
以天地為丹。
白玉蟾已到第二個境界。
這在道門曆代高手中,都是鳳毛麟角。
而第三境界,大概隻是存在於理論之中。到現在,都從未有哪本古籍上言及過有踏入以天地為丹之境界的人。
白玉蟾這等年紀能到第二境界,絕對已是驚世駭俗。
他在金丹道上的天賦,不在趙洞庭、吳阿淼兩人在劍意之道的天賦之下。
拂落葉,是道。
殺人,也是道。
僅他一人,卻是硬生生擋住了一個豁口。
衝殺進來的元軍接連死在他的手中。
雪白道袍卻是不曾沾有半點血跡。
在他後麵,有百姓看著。愣在原地,有如看到神明。
另一缺口。
湧泉寺羅漢堂主持化作怒目金剛。
他手持禪杖,也是以一人之力擋住一個豁口之敵。
到處都在廝殺。
隻如羅漢堂主持、白玉蟾這種高手到底是少數。
廝殺顯得空前的慘烈。
終是有越來越多的元軍湧入到城裏來。
他們有的和城下軍民廝殺,有的,向著城頭上跑去。
光是外城之戰便打得這麽慘烈的,很是罕見了。
若往年,大宋將領怕是早就棄守了外城。因為怎麽看,幾千人守外城都是不自量力。
不知到何時,長樂郡東、西兩側城牆也終是炮響。
元軍攻城了。
空中的熱氣球往下拋擲了轟天雷。
隻擲彈筒響卻是稀稀疏疏。
黃華仍然立在城頭上,舉起望遠鏡看向東、西兩方。
這時距離黃昏還早。
能不能守得住外城,他心中其實是沒數的。從剛剛開始,便沒有絕對的信心。
雖眼下東、西兩處城牆應都有超過兩千福州守備軍將士防守,但麵對十倍於己的元軍,能撐多久是個未知數。
黃華終是對著旁側親衛道:“去通知節度使大人,讓他派遣官吏衙役,勸外城剩下的百姓們都進內城去罷!”
這樣打下去,外城遲早會失守。被元軍燒毀房屋,總要比外城百姓被屠戮要好得多。
黃華這也是打算做最後的努力了。
願意聽勸的,前兩天就都撤到內城去了。若此時還不願聽勸的,他也沒有辦法。
沒誰能普渡眾生。
要是單為那些頑固的百姓而讓士卒們盡皆死戰於外城,那隻能說是愚蠢。
槍炮聲,漸漸在長樂郡四周蔓延開來。
南城牆這裏,元軍的士氣逐漸又是衰退下去。
空中的元軍熱氣球被衝天炮炸得有些難以為繼,終是承受不住折損,率先退去。
畢竟再這麽打下去,他們以後要攻其餘城池,就沒多少熱氣球可用了。
城下元軍始終未能掌控局麵,也是漸漸心慌。
待得敢衝進城的士卒越來越少,軍中的將領們自也意識到什麽。
這樣再攻下去,沒有意義。
軍中終是有鳴金聲響。
城內城外元軍向著城外湧退。
一豁口。
白玉蟾看著元軍退去,隻身立在豁口內。白衣依舊一塵不染。
雖然他不是鶴發童顏,但此刻看起來,也真是仙風道骨了。
隻要是在他後麵那些百姓聽到他嘴裏此時喃喃念叨的話,怕就不會再覺得他是神仙中人。
白玉蟾嘴裏正念叨著,“唉,損耗這麽多內氣,也不知要多少野雞野兔才補得回來。唔……還是師叔養的那些珍珠雞美味呀!”
他甚至都開始吞咽口水了。
充滿靈性的眼珠子裏好像有雪白的珍珠雞在活蹦亂跳。
隻隨即他卻又顯得有些意興闌珊,“可惜皇上不在,總少些滋味。小道拚著功德不要,殺這麽多人,皇上若在,總得又要勸著小道多喝幾杯酒,多吃幾口肉的,皇命難違,小道吃了,也應沒人會說啥。唉,可惜了……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