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4.釋放降卒
為克製大宋禁軍的熱氣球,城頭上隱約可以看到有被士卒押著的百姓。
到底是真百姓,還是士卒假扮而成,這無從得知。
但是威楚府總管應該是真被逼得沒有法子,才用出這樣的方法來。
大宋本沒理由會憐惜他們大理的百姓,但在善闡府內,宋軍沒有騷擾荼毒百姓,這其中釋放出來的信號,有讓得威楚總管帶著僥幸。而且,大宋皇帝看重百姓,這也已經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不用這樣的法子,他們根本沒法擋得住宋軍的擲彈筒和熱氣球。因為,宋軍中還有著那克製熱氣球的新型武器。
張紅偉、劉諸溫兩人立在城下,各是舉著望遠鏡看城頭。
在依稀火光中,他們也自是隱約看到那些百姓。
張紅偉嗤笑道:“這威楚府的總管也真是狗急跳牆了,竟然用他們城內的百姓來做血肉城牆。”
劉諸溫輕笑,“可咱們卻也不得不承認,他這個方法,的確很有效,不是麽?”
“唉……”
張紅偉歎息,“如果皇上不嚴令不許傷害百姓,或許僅憑我們鎮南軍區的幾支禁軍,就足以平定大理了。”
“皇上這才是深謀遠慮。”
劉諸溫眼中卻是露出佩服之意,“失民心易,得民心難。若是我等如元軍在我們大宋國內那般行徑,或許過數十年,都沒法真正讓得大理境內的百姓們認可朝廷。到最後,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民間義軍會層出不窮,就如同我們大宋那些義軍那般,不斷起兵反抗元朝。而我們不擾民、不害民,卻可以大大減少大理百姓們對大宋的恨意。以後再敗大理大軍,皇上再輔以各種安撫政策,大理便能在很短的時間內,真正成為我們大宋的國土。大理百姓,也將成為我們大宋百姓。”
張紅偉微愣,然後失笑,“還是你們這些讀書人懂得多。”
隻是隨即又皺起眉頭,“但如此,我們怎樣才能拿下這威楚府?”
他臉上神色其實並不輕鬆,相反還很是凝重,“我們到這威楚府,大理國都怕是也收到消息。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他再有信心,也不至於會覺得自己和劉諸溫不到兩萬禁軍就能夠戰敗威楚府和大理國都的那些大理禁軍。
且不說威楚府內禁軍就有數萬之眾,那大理國都之內,禁軍更是要超過十萬之眾的。
劉諸溫輕輕搖著扇子,卻是回頭對著傳令兵說道:“去將降卒全部放了。讓他們到城內作亂。”
傳令兵沒有多問,拍馬而去。
張紅偉臉上露出深深疑惑之色,“劉軍長你這是何意?這些降卒豈會真正相助我等?”
他們俘虜秀山郡、善闡府的降卒才不過數日時間,這數日內雖不斷派人在遊說,但顯然也不可能真正讓他們臣服。
這畢竟是在大理境內,而不是宋朝國土。而且,現在的大理仍舊底蘊深厚,並未露出絲毫要被滅國的跡象。
任是哪個大理將軍,也不可能就這般輕易選擇臣服大宋的。
劉諸溫卻是輕笑,“張軍長你覺得這些降卒不可能真正臣服我朝,但城頭上那些人,會如此想麽?”
張紅偉眼神又向著城頭落去,久久未語。
劉諸溫又道:“這些降卒已經投過降,不可能再那般受到信任的。跟著我軍勞累奔波趕來這威楚府,此時我軍將他們放走,他們心裏怕滿是想著進城以後要如何配合威楚府守軍擋住我等,以報兵敗之仇。而在這樣的心態下,若是城頭上那些人因不信任他們,而不放他們入城,你覺得他們心中會如何想?”
張紅偉微微沉吟,道:“當然是大失所望。甚至,有可能會真正歸降於我軍都說不定。”
然後卻又不禁皺起眉頭,“可若是城頭上那些人放他們進城呢?”
“這便更好。”
劉諸溫道:“他們不可能全然相信這些降卒的。過萬降卒入城,難免被百般猜忌,到時候再有我等從中作梗,想不亂,都難。”
張紅偉又是失神,然後喃喃感慨了句,“幸得劉軍長你是咱們大宋的人。”
劉諸溫失笑,不置可否。
軍中被扣押的上萬降卒在這樣的夜色中脫離大軍,跑向威楚府城門。
他們手中都無兵刃,但甲胄卻是並未被扒下。
尚且還離著城門有段距離,軍中就有懷有內氣的人出聲高喊:“我等乃是善闡府、秀山軍,速速放我等進城。”
這讓得城頭本來打算放箭、拋雷的威楚府將士們微微怔住。
有穿著官袍的老人站在城頭,眼神微凝。
這老人看起來怕已經有六七十歲年紀,須發微白,但氣場很重,不怒自威。
這樣的人往往都是身居高位之輩。
而這人,正是威楚府的總管邢元德。
邢元德也是根正苗紅的大理老臣,雖然大理是八府四郡,但府的地位還要稍稍高過郡。邢元德在大理朝中的地位,較之趙良才也就還要稍勝幾分。朝中能夠和他相提並論的,也就薑夔等寥寥數人而已。
他看向城下,有穿著銀甲的將領走過來稟道:“總管大人,咱們是否放他們近城?”
邢元德隻道:“等他們真正走近些再說。”
等得萬餘降卒洶湧到城門口,他從旁邊親衛手中拿過火把,向著城下扔去。
火把光芒照耀範圍內,個個降卒都是手無兵刃,滿臉期待地看著城頭。
“革將軍!”
邢元德旁側將領低聲驚呼,“總管大人,他們真正是秀山軍的將士。這革將軍,末將曾見過幾麵。”
降卒中的那些將領都站在最前頭,這將領會看到熟人,並不意外。
而他嘴裏的革將軍,更是秀山軍中萬夫長。在大理軍中,也算得上是號人物。
降卒身份,毋庸置疑。
但邢元德卻是沉默不語。
他的確擔憂。
雖然短短時間內,這些降卒不大可能真正降服宋朝,但這種事,誰又說得準?
而且他們若未臣服,宋軍又怎會這般輕易放他們進城?
這不是白白讓他們威楚府的力量更為壯大?
旁側將領拱手,請示道:“總管大人,咱們快些將他們放進城來吧!”
“若是他們已經臣服宋朝呢?”邢元德聲音有些低沉。
身形頗為魁梧的將領皺眉道:“這不大可能吧,宋軍不過區區兩萬。他們難道會這般不知道取舍?”
邢元德又是沉默。
城下有人又是大喝:“為何還不放我等進城?”
降卒中,已是有人微微色變。特別是那些將領們,眼中更是露出複雜之色。
城頭上袍澤為何這般猶豫,他們當然知道。這時候,內心的失望和憤怒是那般洶湧,壓都壓製不住。
他們為國家血戰,最終迫不得已才投降。現在尚且還是滿懷熱血,可到頭來,卻是被自己的袍澤猜忌。
但這種時候,卻又沒人去深思劉諸溫的深沉用心。
劉諸溫讓人放他們時,隻說讓他們去城內作亂,裏應外合。此時,這些降將降卒們心中怕都還在嗤笑劉諸溫真是天真。
這幾日裏,那些大宋說客不過是跟他們講大宋皇帝如何仁義、大宋如何富饒而已,他們又沒親眼見到,怎會真正相信?
再者就是真正相信,他們的家在大理、根在大理,又豈會輕易臣服?
大宋禁軍攻占秀山郡後而棄之,誰都能看得出來他們是來打秋風的。誰還會願意跟著大宋禁軍回去宋國國土不成。
剛剛這聲喝聲中,儼然已經帶著些許怒氣。
邢元德終於鬆口,對旁側將領道:“開城門,放他們進城!”
不過卻也不忘囑咐,“待他們進城後,帶到軍營內嚴加看管,不允許任何人離開軍營半步!”
“是!”
將領拱手,然後大喝:“打開城門!”
吱呀聲中,威楚府東門漸漸洞開。
夜色中,護城河上吊橋也被放下。有數十輕騎持著火把衝出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