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6.寢宮之秘
其後兩日,楊淑妃呆在佛堂內未出。佛堂內誦經聲和敲擊木魚聲每每到夜色極深時才會消去。
但這份佛心,這份虔誠,能否讓趙昺回頭,卻顯然是個未知數。
天師元真子帶著天師道數位大小天師趕到皇城。出乎意外的是,青薈子柳飄絮和出自雷州的白玉蟾也在隊伍裏。
白玉蟾最沒有道士模樣,能和以前不修邊幅的元真子作為比較。
青色道袍,背後卻是背著個大麻布袋。
麻布袋裏隱隱還能聽到禽類、獸類的叫聲。
每每有這些聲音傳出來時,天師道中大小天師們看向白玉蟾的眼神便隱隱有些不善。
隻是客人的白玉蟾卻隻是連連訕笑,“這是皇上的,這是皇上的。”
和皇上在無量觀竹林燒烤論天那段光景的美妙,隻有他才體會過,便也隻有他和趙洞庭才食髓知味。
這次到宮中,少不得又要和皇上論金丹、論宇宙。若是沒有這絕佳野味,豈不是要少些味道?
白玉蟾等得諸位天師頗為無奈將目光收回去後,心裏嘿嘿笑著,“這回定然要求皇上將宮中最好的美酒給拿出來。”
已經有宮中禁衛在城門等候,見得元真子等人到,便領著他們直接往皇宮裏走去。
有不少沿途百姓看到,但也不覺得驚訝。
天師道搬到衡山,距離皇城不遠,且據說和皇上之間牽連頗深。這些道士們進宮自然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
現在天師道在大宋境內香火之盛隱然間已經蓋過全真道和佛門了。
到得宮內。
趙洞庭在大殿等候,侍劍女官韻景捧劍在側。
“皇上。”
以元真子為首的眾道士揖道禮。
趙洞庭笑眯眯,眼神卻是落在白玉蟾背後的麻布袋上,悄然給了個你知我知的眼神。
這幕,卻是讓得柳飄絮瞧見。
雖然天師道並不忌葷腥,但這位絕美道姑顯然仍是對趙洞庭、白玉蟾這般禍害可愛小動物極為不滿。
她輕輕哼出聲。
可惜,無論是白玉蟾,還是臉皮頗厚的趙洞庭都隻是佯裝沒有聽到。
趙洞庭道:“有勞諸位天師了。”
元真子等人隻是輕笑,然後便跟著趙洞庭往寢宮裏走去。
到得寢宮,元離子親自勘察地脈,元休子則是查看院內風水擺設。元真子帶著其餘諸人直接走進寢房。
張茹和穎兒兩人俏臉上有些憂心忡忡之色,便仿佛這房間內忽然會躥出什麽凶猛惡獸似的。
白玉蟾將麻布袋放在腳邊,坐在院子裏,又抬頭看天。
過去好長時間。
元離子和元休子在寢宮裏裏外外看過,卻隻是搖頭。
宮內風水、地脈,小布局都並沒有什麽異樣。而若是要查勘整個皇宮布局,卻又耗時太長。
而且,以前皇宮遷徙以前就有高人看過,實在沒理由會出現什麽問題。
所有人的注意力便都落在在寢房內細細勘察的元真子等人身上。
最終,元真子微微蹙著眉頭從寢房裏走出來,對趙洞庭道:“皇上,借步說話?”
趙洞庭跟著元真子走出院子。
元真子頓足,道:“皇上和德妃娘娘之前不能懷有子嗣,並非天命地理,而是人為。”
他這句話說得極為篤定。
趙洞庭微愣,隨即眼神中便出現了極重殺氣,“怎麽說?”
他最恨的便是這種小人伎倆,而且,針對的不僅僅是他,還有穎兒、張茹等人。
元真子道:“貧道剛剛和眾位師弟細細驗過,皇上寢宮之內燃燒的檀香並非是真正檀香,而是傳自於吐蕃之地的……絕嗣香。”
“絕嗣香?”
趙洞庭聽到這個名字,更是殺機爆湧。
元真子低聲又道:“絕嗣香乃是吐蕃密宗修士特產,雙修之時燃此香,便不會懷有子嗣,在吐蕃國內很是常見。”
說著又露出些微疑惑之色,“隻是此物在我朝頗受抵製,應該很少有人知道。”
趙洞庭壓下心中殺意,輕輕點頭,“朕知曉了,有勞天師了。”
自從在宮外相繼和張茹、穎兒都成功懷有身孕以後,他便懷疑是宮中有鬼。沒曾想,竟然真是如此。
他心中不免陣陣發涼。
絕嗣香尚且隻是絕嗣,而若是這年代有什麽絕命香,那自己和穎兒、張茹等人豈不是已在不知不覺中死了?
是誰想這般害自己,不想自己誕下龍子?
趙洞庭大步向著院落裏走去。
元真子輕聲歎息,跟在後頭。
這整個大宋,誰最不願意看到皇上誕下龍子,便是他也想得到。但是有些事情,縱是以他身份,也不便明言。
“將宮內伺候的太監、侍女都帶出來!”
剛剛走進院門,趙洞庭便對著守候在寢宮外的禁衛冷喝。
兩隊殿前司禁衛匆忙跑進院子,拔刀出鞘。
寢宮內負責伺候皇上、娘娘飲食起居的太監、宮女共計三十八人。很快都被帶到趙洞庭麵前,跪倒在地。
趙洞庭眼神從個個太監宮女臉上掃過,最終定格在專門負責換香的名為珠翠的宮女臉上。
這珠翠因侍奉皇上、貴妃,在宮中地位自不算低。
但趙洞庭卻也明白,在檀香內動手腳的應該不是她。她常年呆在寢宮之內,沒理由能夠知道絕嗣香的存在,且弄到絕嗣香。
趙洞庭微微閉上眼睛,再度將爆湧的殺機壓製下去,問道:“珠翠,朕問你,朕寢宮之內的檀香是哪位”
珠翠大概從未見過趙洞庭這般模樣,微微發抖,答道:“回、回皇上,是掌設嬤嬤。”
宮中宮女分為六尚,其下又分二十四司。
掌設嬤嬤屬尚寢之下的司設衙門,是專門負責分派各宮尚寢之物的老宮女。
而除去掌設之外,在尚寢衙門內還有位置最高的司設嬤嬤。
趙洞庭微微眯起眼睛,沉聲道:“押司設嬤嬤和掌設嬤嬤前來見朕!”
押這個字,足以表明他心中現在是如何怒火滔天了。
有禁衛領命匆匆跑出寢宮。
整個院子都籠罩在趙洞庭濃濃威嚴之下,寂靜萬分,便如同暴風雨來臨之前的深沉天色。
很快,有兩個年歲頗大的宮女被禁衛押著過來。
剛到院子裏,兩個嬤嬤便跪倒在趙洞庭麵前,“奴婢叩見皇上。”
趙洞庭看向那自稱掌設嬤嬤的宮女,沉聲喝問道:“是誰給你的膽子,敢在朕寢宮檀香之中做手腳!”
掌設嬤嬤臉色瞬間慘白,幾秒之後,便軟倒在地。
趙洞庭又問道:“這絕嗣香,你又是從何而來?”
他有劍意不自禁彌漫出來。
掌設嬤嬤額頭汗如雨下,竟是就這般暈厥過去。
但哪怕是暈厥,她顯然沒法逃過提刑部下大理寺的嚴加審訊。
待得趙洞庭將大理寺官員宣來以後,這位畏罪昏厥的掌設嬤嬤便被帶了下去。
這日,她在大理寺後吃了怎樣的苦頭,鮮少有人知道,但卻是牽連出來不少人。
宮中負責采買的太監數人,以及長沙城內某香鋪老板。最終,矛頭更是直指被摘去軍情處總管之職的吳連英頭上。
趙洞庭得到大理寺匯報以後,臉色徹底冰冷至極。
看來,那封密信最終能引起趙昺什麽反應,已經並不重要了。
有禁衛趕往吳連英居所擒拿他麵見趙洞庭,但是最終卻沒能將其活著帶到趙洞庭院落裏。
這位為大宋宮廷效命數十年的老太監在得知禁衛要押他麵見皇上之後,以極為決絕的方式了結了自己的性命。
一頭撞死在了屋內方桌角上。
大概他知道自己已經不能幸免,但是,卻仍不願這般招出趙昺。
而顯然,他招不招出趙昺都已經不重要。
盛怒之下的趙洞庭將掌設嬤嬤以及和此事有關的一眾人等盡皆斬首,然後又有一封密信出宮,卻是往湖北靖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