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0.秀淑回宮
寒風冷冽。
無數百姓目送大軍向宮行。
中興府舊皇宮門前,拓跋雄、赫連棟、武登等西夏望族族長,親自攜帶族中實權之輩在宮門外等候。
大軍到宮前。
拓跋雄等人便盡皆跪倒在地,“臣等恭迎皇上!”
赫連城等出自望族的將領各自對著家中族長猛打眼色,但可惜,赫連棟等人俱是低著頭。這些媚眼,算是拋給蝦子看了。
大軍止步。
仲孫啟賦坐在龍攆旁稍後的車輦上,道:“皇上龍體欠安,諸位請隨龍攆入宮了。”
拓跋雄等人這才驚訝抬起頭。
皇上龍體欠恙?
隨即便看到各自族中精英那不斷眨動的眼皮。
可是,誰又能知道他們到底想表達什麽意思呢?
龍攆車簾、門簾自始至終密封著,連這冷冽的寒風,都沒能將其吹起哪怕一角。
數百親衛拱衛龍攆進宮。
仲孫啟賦、赫連城等人相隨。
各家家主有意相問,卻因為落在後頭,隻能是各自帶著疑惑緩緩進宮。
隻是有人心裏想,皇上龍體欠安,到底到了何種程度?
這又會不會影響登基大典的日期?
而對李望元了解頗深的,則是滿心狐疑。皇上據說有上元境實力,以其內氣修為,怎會無緣無故有恙?
眾人就這般各懷心思入了宮,足足上百人。
這怕是將西夏有足夠影響力的人全部匯聚到此了。
到皇宮大殿。
龍攆停下,眾人止步。
龍攆門簾終於是被掀開,李秀淑捧著李望元骨灰盒,踏在士卒背上下攆。一步步登玉梯,過龍壁,向大殿行去。
仲孫啟賦垂首跟在李秀淑後頭。
眾人中有人抬頭,看到李秀淑手中骨灰盒,神色大變。
以他們的心智城府,這時候當然明白皇上有恙根本就是屁話。皇上已經駕崩了!
當即有人怒視向家中隨軍出征的那些精英而去。
如果他們早知道皇上已經駕崩,便絕不會輕易踏進這中興府內。
赫連城看到父親赫連棟責備目光,微微搖頭,露出很是無奈之色。要是有機會,他怎會不將消息給傳出去?
可惜,自從皇上駕崩,公主回軍以後,他們這些個將領,便都被看得死死的了。
公主城府手段,遠出他們意料。
現在,赫連城對自家能夠在皇上駕崩以後奪掌西夏大權已經不抱任何希望。微微搖頭,就是示意自己父親不要輕舉妄動。
仲孫啟賦等在西夏影響力巨大的老臣在軍中效忠於公主殿下,這,已經不是什麽秘密了。
如今眾多家主入皇宮,高深莫測,手段狠辣的公主殿下怎可能還會讓大權旁落?
李秀淑、仲孫啟賦兩人到得台階頂端,大殿之前。
豁然回身。
李秀淑聲音清冷道:“哥哥受創於亂軍之中,遭賊人謀害,不幸駕崩,於大年初一,葬入皇陵!”
一句話,她的身份便是呼之欲出。
拓跋雄等人聽得她親口說出此話,心中就更是再無半點僥幸。
皇上果然是駕崩了。
一時間,眾人的心思更是紛亂起來。
之前隻以為皇上攜大軍得勝之勢凱旋,他們這些真正的“封疆大吏”們也就沒別的心思,隻想著前來撈個好的爵位。畢竟李望元是皇室嫡係,血脈純正的皇子,又得仲孫啟賦等人輔助,他們這些人便是有什麽歪心思,也做不到。以前能夠忍辱負重效忠元朝,現在真正效忠於皇上也沒什麽不好。
但現在,皇上駕崩。他們的心思可就起來了。
西夏境內,再無能夠統攝眾人的皇室大才。他們若是扶持某人登大典,豈不是可以真正掌控西夏,做到挾天子以令諸侯?
這些個家主們之前鼎力助仲孫啟賦複辟,為的是擺脫元朝掌控,說起來,那個個都是野心勃勃之輩。
在這樣的誘惑下,真的沒人能在保持平靜,個個心潮起伏。
早知道皇上駕崩,怕是誰也不會來這中興府。
雖不敢自立,也未必能夠真正扶持某人坐龍椅,但坐鎮自己疆土,隻是明麵向西夏稱臣豈不更好?
有許多人都不禁很是忌憚狐疑地將目光投向了仲孫啟賦去。
他們隻以為隱瞞皇上駕崩的消息是仲孫啟賦手筆。
這老家夥想要稱帝?
還是要令扶持傀儡?
在西夏,仲孫啟賦威望極重。這麽多人中,最有可能掌控新帝,甚至稱帝的無疑就是他了。
拓跋雄等人個個臉色難看。
心裏想,這回想要輕易離開中興府怕是難了。
莫不如先和仲孫啟賦老賊虛與委蛇,等回去自己地盤再說?
可是,仲孫啟賦老賊老謀深算,會這般放自己等人回去麽?
而就在眾人心思紛亂之時,李秀淑又開口說話了。
“哥哥之仇,不能不報。西夏剛立,不能無主。本宮決定接掌國璽,同樣於大年初一登基稱帝,誓盛西夏,為哥哥報仇雪恨!”
懵了。
在場絕大多數人都懵了。
跪在地上的那些個家主們個個都是抬頭瞠目結舌看向李秀淑。
這肯定不是仲孫啟賦手筆。
他們和仲孫啟賦都打過數十年交道,對其可謂十分了解。仲孫啟賦行事向來謀定而後動,緩緩圖之,就如這些年在元朝掌控下暗暗發展勢力那般。公主殿下這般直接說出來要稱帝的想法,太過突兀,不可能是仲孫啟賦的授意。
而且,以仲孫啟賦之城府,要扶持傀儡,也絕不會扶持公主殿下這樣的女流。
在這刻,所有人都發現。原來這位被他們忽視的公主殿下,也並非是個尋常人物。
看她眼神,可不似是驟然間泛出的這個心思。
家中小輩沒能將皇上駕崩的消息傳回家中,莫非都是這位公主殿下手臂麽?
是了。
公主殿下曾在元朝宮中為妃,有這樣的城府手段,貌似也不是不可能。
有人突然想到這點。
台階之下,無人開口,好長時間都是落針可聞。
“怎麽?諸位是有異議不成?”
李秀淑極漂亮的鳳眸睥睨過眾人,“本宮雖是女流,但乃是僅存皇室嫡係。諸位不說話,難道是想扶持他人稱帝?”
本就亂了心緒的眾人聽到她這話,頓時更是頭亂如麻。
饒是這些人都是西夏大能,個個城府極深,但李望元駕崩之事太過突兀,他們實在沒得什麽心理準備。這刻,也沒誰打定主意。
李秀淑是真真切切打了他們個措手不及。
“老臣叩見皇上!”
“老臣叩見皇上!”
“老臣叩見皇上!”
……
而就在這個時候,由仲孫啟賦領頭,一個個西夏老臣都麵向李秀淑叩首。
這些個老臣中雖然除去仲孫啟賦之外再無人是各軍司真正主宰者,但他們在各地卻都擁有不可小覷的威望和勢力。
由他們凝聚起來的以仲孫啟賦為中心的複辟勢力,已然能有和各家族分庭抗禮的實力。
要不然,也沒法在李望元回來以後,說複辟,便複辟了。
拓跋雄、赫連棟等人心緒亂上加亂。
誰也沒有能壓過這些老臣子的底氣。
若是和這些個老家夥鬧翻,連他們各自的地盤都不出意外會出現大亂。
隻是,要他們就這般認同李秀淑登基,誰心甘?誰情願?
自古以來,女流登基稱帝的,可也就唐朝的武曌而已。
且不說各自私心,就拿這西夏大勢來說,拓跋雄等人中,有幾人能夠相信李秀淑能夠真正將西夏帶向輝煌?
現在的西夏可還遠遠不是唐朝時那樣的盛世。
這年頭,女人的地位終究是遠遠不如男人的。
最終,還是有人硬著頭皮開口,“公主殿下,我朝自開國以來,可並未有過公主稱帝的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