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那天她拿著刀子逼我,用腳踹我小腹,都是我記憶裏的噩夢。
劉敏捆著我的繩子,好緊好緊,我總是覺得,那繩子並沒有從我身上拿走。
我有些恍惚,也有些害怕,因為在回憶過往的時候,我怕自己會做出什麽失態的事情。
我虛弱的笑著,看著王崖。
王崖繼續無辜的看著我,“嫂子,要是你真的有姐姐或者妹妹,介紹給我啊,你忍心看著我,打一輩子的光棍嗎?”
我將抹布放在桌子上,開始還能淡定,接著就仿佛被洪水淹沒了一般,尖叫了起來。
繩子,好粗好緊的繩子,死死的勒著我的身體,肚子很痛很痛……
寶寶,寶寶還在我肚子裏麵。
不,沒有寶寶了,是寶寶的爸爸,不肯要我們的寶寶……
我好怕好怕……
不要踹我肚子,不要,不要殺死我們的寶寶,我離開!
我離開……
求求你……
求你……
厲薄奕,救我,救我……
我衝進了我的蝸牛沙發裏,在黑暗中,我感覺到了安全的味道。
這麽小小的地方,真好,真好!
在這裏,我就能保護自己,保護自己的寶寶了。
寶寶,不怕,不怕,這裏隻有媽媽。
隻有,媽媽……
外麵傳來了於俊的咆哮聲,“你做了什麽?她為什麽嚇成這樣?
“於俊,你不能任由她這麽下去了,她這是嚴重的自閉症,若是任其發展,會有自殺傾向!”
“你是心理醫生,我請你來,是為了治好她,而不是刺激她,加重她的病情!”
“你這樣讓她鑽在狗窩裏麵,一遇見問題就逃避,永遠不能解決問題!”
“我不管,總之我不能看見你這麽對她!出去,你給我出去,以後不要再來這裏!”
“於俊,我們兄弟一場,你要是相信我,就將她拉出去,在外麵接受治療,否則這樣下去,她一輩子走不出這個蝸居!”
我的身體瑟瑟發抖,醫生,原來他是醫生。
他來,是要將我拉出去,拆掉我的蝸牛硬殼,讓我嬌嫩的皮肉,接受陽光的暴曬。
不,我不要出去,我死都不要出去。
王崖還是勸服了於俊,於俊兩隻胳膊,抱住了我的身體,接著任由我哭喊尖叫,打罵撕咬,抱著我走出了屋子。
社區的花園裏麵,整個小區都響徹著我撕心裂肺的尖叫,恍若一個在陽光下瀕臨毀滅的吸血鬼,我聲嘶力竭的掙紮。
最後驚動了警察,我在王崖的催眠中,漸漸安靜下來,他的聲音,一遍又一遍,殘忍的響起。
“蘇冉,過去的永遠無法過去,你就是破鞋賤人,你先是看上了黃舒朗,讓你父親的公司破產,接著看上了厲薄奕,讓你自己低賤到塵埃,你無法接受現實,你現在就是一個廢物,很快,你父親會失去你這個廢物,一個人淒涼孤苦,雙腿殘廢的在大街上討飯……”
他的聲音一遍又一遍響起,那麽尖酸惡毒,那麽咬牙切齒。
“過去的永遠無法過去……你無法接受現實……你就是一個廢物……你父親一個人淒涼……在大街上討飯……討厭……”
我耳邊全部都是他的聲音,他惡毒的詛咒,不,不,我不要承受這一切。
我捂著耳朵尖叫起來,接著推開了身邊所有人,朝著不遠處的池塘沒命跑去。
我聽見了身後王崖的聲音,“不要追她,讓她去!”
終身一躍,我跳進了池塘裏麵,冰冷的水從四麵八方湧入了我的口鼻,我聽見王崖的聲音,繼續在我耳邊響,“你就是個廢物,廢物,你父親雙腿殘廢,一個人淒涼,淒涼……”
我大哭了出來,越來越多冰冷的水湧進了我的肺葉,我仿佛看見了父親花白的頭發,灰敗的臉色,還有顫抖的手指。
爸,爸爸……
我不要死,哪怕我真的是個廢物,哪怕我真的低賤到塵埃裏麵,我也是爸爸唯一的親人。
我要照顧爸爸,我不能死,不能!
睜開眼睛的時候,我濕淋淋的躺在池塘旁邊,眼前倒映著於俊擔憂的臉,還有心痛的眸光。
他雙手緊緊按壓著我胸口,幫我擠出灌進去的水,我隔著水霧朦朧的眼睛,看著他,看著四周擔憂的人群,還有愧疚的王崖,心裏一陣坦然。
我連死都不怕,還怕什麽呢?
從那天開始,我主動要求出門,每天跟著於俊,先是在王崖的辦公室,接受一個小時治療,接著在自己小區樓下,溜圈半小時。
一個月之後,父親回來的那一天,我終於正常了。
我站在熙熙攘攘的火車站人流中,絲毫沒有感覺懼怕,也沒有半點想要退卻的感受,隻是坦然的盯著火車站出站口,尋找父親的身影。
等人散的差不多了,父親才在護工的幫助下,轉著輪椅走了出來,我慌忙迎了上去。
“辛苦你了,張小姐!”我衝著父親身後的護工打招呼。
張護工點頭,“都是我應該做的!”
我從張護工的手中接過輪椅,推著父親往停車場走。
看著父親蒼老的麵孔,我心裏酸澀無比,若是沒有於俊和王崖,我或許就見不到父親了,就算見到了,也隻是一個畏畏縮縮,心裏有問題的我。
那樣的我,要怎麽照顧父親呢?
“爸爸,你怎麽不坐飛機回來?火車多辛苦!”
父親笑了笑,“機票太貴了,臨時買不到打折的,所以就買了火車票,其實都是一樣!”
我不悅的埋怨,“爸,您這樣,別人會怎麽說我呢?說我做女兒的不孝順,讓爸爸一個人大老遠坐火車回來!”
父親擺了擺手,“你是爸爸的嬌閨女兒,你沒吃過苦,但是爸爸吃過,那個時候急行軍十幾裏地,都沒任何問題,現在又怎麽會怕辛苦呢?”
我抿唇不說話,張護工笑了笑,“蘇總將女兒教的可真好,孝順體貼,知書達理!”
父親自豪的一笑,“那是,我閨女兒,從小就嬌弱的不得了,後來她媽媽去世,我更是操碎了心,有人勸我再找一個,但是我怕我嬌閨女兒受不了,所以找了個劉敏那樣的,本來想……”
大概這件事情,觸及到了父親痛處,所以他也不願意多講,隻是搖了搖頭。
張護工趕緊轉移話題,“那可不,女兒就要嬌養,您看看蘇小姐,各方麵都是出挑的,連厲薄奕厲少,都拜倒在您閨女兒的石榴裙下!”
我微微一愣,不知道這件事情,該怎麽跟爸爸解釋才好,隻能慢下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