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內訌(3)【推薦時空行者】
就在這時,忽聽賀若敦沉聲說道:「爾等莫要負隅頑抗,立刻下馬受降,否則那廝便是你們的下場!」
昭武神兵剩下的七個人且先不說,單說那幾個黑衣漢子,見了此景之後,頓時你眼望我眼,沒一個不是露出驚怖的神色。
其中一個似乎神經已經崩潰,也不管身邊還有誰,呼啦一下從馬背上跳下來,一溜小跑,直奔帥旗前面的燕尾盾前而去,並且口中呼喊:「將軍饒命,小人投?」
可惜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昭武神兵的老四石光羽縱馬追上,探身閃電一刀,直接將其頭顱削去。
隨著腦袋飛到了空中,紛灑著頸血的屍身依然保持原狀,直向前飛奔了幾步,方才失去平衡,「噗通」一聲倒了下去。
石光羽得手之後,生性彪悍的他順勢拔去插在胸膛上的一支鵰翎,轉過馬首,朝著自己人的方向,一邊發出得意的呼哨,一邊將彎刀探舉過頭,不住的搖晃,顯然是在慶祝自己馬到功成。
安知逸大喊一聲:「快回來,敵人放箭了!」
他的聲音參雜在密集的弓弦響動中,雖然被石光羽聽得異常清楚,然而,卻是為時已晚,數不清的箭矢已然把石光羽罩在其中。
等到石光羽的坐騎回到了安知逸身邊的時候,剛才還好生叫囂的石光羽已經連人帶馬被射中了數不清的利箭。
隨著那匹馬的一聲哀嘶,連帶著伏在馬背上的石光羽一起倒卧在塵埃中,安知逸知道,老四也已經氣絕身亡。
就這一會兒的功夫,昭武神兵接連兩人斃命,這對於朝夕相處剩下的幾個人來說,無疑是難以接受的悲慘事實。
安知逸本想望一下昆明渠,看看康居南在這會兒是不是已經逃生,然而,隔著高大的燕尾盾,以及林立的北周騎兵,根本就看不到昆明渠的情形。
他心中喟然長嘆,眼光急速的掃過剩下的幾個弟兄,見到他們人人目光獃滯,儼然已是失去了往日的意氣風發,禁不住心如刀絞,愴然想道:難道為了宇文護,我們今天真的都要死在這裡?
此時,賀若敦騎馬站在帥旗下面,透過燕尾盾之間的空隙,已經把局勢盡數掌握。
他面無表情,說與旁邊的賀若弼道:「這些刺客雖然性格彪悍,但在雷霆手段的打壓下,已經都喪失了鬥志,只需再等一會兒,一定會有內亂髮生。」
賀若弼眉毛一挑,問道:「如今咱們都已經佔盡優勢,只需一鼓作氣,就能把他們全部拿住,何必非得等到他們發生內亂,那不是多此一舉嗎?」
賀若敦搖了搖頭,嘆道:「為將者攻心為上,如果只是想捉住他們,亦或是殺掉了事,當然用不著再等下去。」
說到這裡,他轉頭看著賀若弼,語氣深長的說道:「你要記住,殺賊不難,但要想賊為我用,可就不是容易的事情了。」
賀若弼看到他父親深邃的目光,忽然間心有靈動,嘆道:「原來父親是想在擒賊之後,利用他們做些事情,可是,據孩兒看來,這些賊人似乎都不是普通人,若想讓他們真心降服,恐怕沒那麼容易辦到啊!」
賀若敦回過頭去,淡淡的說道:「那也未見得,通常情況下,大多數人真正感到恐懼的時候,可能什麼事都會做出來的,畢竟心如鐵石的人不那麼多。」
賀若弼沒有答話,他並不是不相信賀若敦的話,自他跟隨賀若敦出征以來,已經輾轉近年余。從江南回到關內,一道上見了很多事情,每遇到困難,他都見到自己的父親解決的很好。雖然有時候難免生出不解,但到了最後,他還是覺得父親的做法正確。所以,在眼下這個當口,他也同樣沒有反駁,只想知道最後的結果,是不是能夠驗證他父親的想法。
這時,忽聽賀若敦另一側的驍將達奚長儒說道:「咦,那幾個人在嘀咕什麼呢?」
賀若敦冷笑道:「亡命之徒,山窮水盡之時,還能嘀咕什麼,無非是在想著怎樣脫身而已。」
他看了看左右,吩咐道:「命令弓箭手準備,只要我一聲令下,便盡數將賊人射殺!」
賀若弼收回目光,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他的父親,心中疑惑的想道:剛才還說要擒賊利用,怎麼這一會兒就變卦了?
他畢竟畏懼父親的威嚴,雖然感到不解,但還是沒有問出來。
不過,賀若敦似乎已經知道了他在想什麼,朝著他微微一笑,說道:「只是防止火候不夠而已。」
賀若弼恍然大悟,知道他父親並非真的想要一舉射殺賊人,而是再一次採取泰山壓頂之勢,佯裝殺賊,用以攻破賊人的最後心理防線。
他嘆道:「原來父親只是虛張聲勢!」
孰料,賀若敦卻搖了搖頭,一本正經的說道:「虛里藏實,實中布虛,一切都是未知數,所以只有做好兩手準備,才能萬無一失。」
賀若弼一怔,隨後領悟了他父親的意思,慨然嘆道:「虛實奇正,如水無形,一切從實際著眼,才能立於不敗之地,孩兒受教了。」
賀若敦目露嘉許的神色,不過卻沒有言語上的褒獎,而是閉緊了嘴巴,一雙虎目緊緊地盯著正在聚首低語的安知逸等人。
此時,昭武神兵剩下的六個人,其餘五個人已是把安知逸圍在了中間,而那些黑衣漢子則像一個個無主孤魂似的,騎著坐騎在他們外圍傻站著。
忽然聽到一陣梆子響,正在說話的曹洪道連忙住嘴,四下看了一眼,然後疾急的說道:「看來他們又要放箭了,咱們趕緊下馬,聚在馬匹中間,暫且以馬匹作為掩護,否則,誰也跑不了當刺蝟的命運。」
安知逸知道他說的是實情,彷徨無計之下,只好依從。
六個人紛紛下馬,蹲下身子,有點狼狽的聚攏在坐騎的中間。
老八戊地升騰平日最是膽小,到了此時,他面色蒼白,眼神閃爍不定的問道:「事到如今,咱們真的就這麼等死嗎?」
脾氣火爆的老七火尋林眼睛一瞪,不耐煩的說道:「難道你怕死了不成?若真如此,那你為何不早說,此前正好和大哥一起來開,何必在這裡駭得眼淚汪汪的!」
老三曹洪道擺了擺手,鄒著眉嘆道:「其實老八的話也不無道理,如今隔著周軍,望不見昆明渠,也不知道大哥是不是真的走了?如果他順順利利的就此逃生,那麼即使咱們都死了,也算為祁連山月氏人留下了血脈,可萬一大哥遇到了不測,而咱們又都命喪於此,昭武新城的人,豈不全都就此絕種了嗎?」
老五米安達怒道:「三哥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可不要忘了,在大哥臨走之前,咱們可都表了態,就算是慘烈的戰死,也決不當俘虜的。再者一說,如果我們就此投降了,那麼,之前戰死的老四和老九該怎麼說,難道他們就白死了嗎?」
曹洪道臉上閃過一絲慚愧,可他仍然辯解道:「我只是順嘴說說,你急什麼啊?」
老六何求蹲在米安達旁邊,伸手捅了捅他,說道:「我覺得三哥說的不無道理。萬一大哥沒有闖出去,抑或是被水淹咳咳咳,嗯,我的意思是說,萬一大哥遇到了不測,咱們又都死於非命,這是不是有點得不償失啊。」
米安達斜著眼睛看著何求,冷冷的問道:「大丈夫一言九鼎,要生便生,要死便死,全然自己做主,你倒說說看,究竟怎麼個得不償失?」
何求嘆道:「現在,假如咱們都死了,卻連究竟是誰陷害的咱們都不知道,你說這樣屈不屈?」
米安達一怔,頓時語塞,不過他眼珠轉了轉,隨即說道:「就算你說的有理,可是咱們都已經把話說絕了,如果反悔了,豈不是對不起咱們的名聲?」
火尋林「刷」的一聲,把彎刀插在了地上,擲地有聲的說道:「我們昭武神兵經歷無數兇險,從沒有背棄信念的時候,今日你們是怎的了,難道就那麼怕死嗎?嘿!倘真如此,可別怪我火尋林不認得你們這幫兄弟!」
何求眯著眼睛看著火尋林,沒好氣的問道:「你怎麼個不認得?說來聽聽。」
安知逸一直沒有發言,他心裡亂糟糟的,既不想放下自尊,又覺得何求和曹洪道求生的意念正確,一時間很沒注意,此時又見到他的兄弟間出現了火藥味,便不耐煩的喝道:「你們這是幹什麼?難道要窩裡反不成!」
他的話剛說到這,忽聽有人沉聲說道:「賊人聽著,我賀若敦有好生之德,不想趕盡殺絕,希望你等趕快投降,否則,莫要怪我不再客氣!」
接著,猛然又聽到賀若敦喝道:「弓箭手!準備」
還沒等賀若敦說完,面色已成死灰的戊地升騰立刻站起身來,丟了彎刀,喊道:「不要放箭,不要??」
他話還沒說完,隨著頸項間一道白光飛過,他的腦袋頓時搬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