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訓誡(2)
冷龍上人問道:「徒兒好像有很多心事,不妨說出來,也讓為師聽聽。」
年輕人側過頭來,看著冷龍上人,一本正經的說道:「昨晚徒兒遇到了一個人,從他的身上,徒兒看到了一些事情,因此而感到世事難以預料。」
他這麼一說,頓時惹來冷龍上人的興趣,於是問道:「所謂的多愁善感,一直和你掛不上邊,如今卻如同轉了性,你倒說說看,那是個什麼樣的人,會讓你變成這樣?」
年輕人沉吟了一下,嘆道:「此人名叫劉寄北,名不見經傳,可就是這樣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由於他的出現,卻是給弟子提了一個醒兒。」
冷龍上人鄒了鄒眉頭,一臉的不以為然,說道:「嗯,這個劉寄北確實沒什麼印象,你接著往下說。」
冷龍上人倒是沒什麼印象,可是一旁的迦旃林提卻是印象深刻,他心中暗道:這個劉寄北不會就是我認識的那個?若真是他,可就有意思了,這人怎麼哪有事哪到啊?
年輕人繼續說道:「這幾天皇上不在,徒兒便充當了他的角色,本來倒也沒什麼事情,可就在昨天晚上,劉寄北竟然來到了皇宮。」
冷龍上人忽然插話問道:「在這個時候,皇上竟然不在?」
年輕人聽出他的話外之音,冷笑道:「皇上確實不在宮裡,據徒兒猜測,他很可能去了鳳棲原。」
冷龍上人疑惑的問道:「你就這麼肯定他去了鳳棲原嗎?也許他到了別處也不一定!」
年輕人尖著嗓子,信心十足地說道:「徒兒在皇上身邊的時間也不短了,對於他的行事作風多少也摸清了一些,他這人城府極深,除非所做的事情極有把握,否則打死他都不會去做的。」
「在此之前,宇文護反覆吹噓鳳棲原上的危機,皇上自是心中起疑,按著他的性格,如果不自己到鳳棲原跑一趟,將虛實刺探明白了,那可就不是他了?」
「徒兒現在唯一不能確定的是,不知誰會跟皇上一同前往鳳棲原?」
冷龍上人聽了后,沉思了一下,說道:「管是誰跟他去的,那都無所謂,只要查明了真相,皇上和宇文護之間便會起了爭執,那時候就算天下人都去勸架,也沒法拉得開了,這對於我們來說,正是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
年輕人嘆道:「其實徒兒也是這般想的,所以在劉寄北夜闖皇宮送來奏章的時候,弟子順手成全了他,如今,那本奏章被何泉規規矩矩的放到了龍書案上,只要皇上一回來,一眼便能看到。」
冷龍上人笑道:「你這等靈巧的心機,自小師傅便瞧了出來,如今長大了,儼然是變得更加厲害了。」
年輕人嘆道:「師傅過獎了,弟子能夠有今天,全靠師傅的栽培。」
冷龍上人揮了揮手,說道:「不要在師父面前來這一套,徒兒還是說一說,那個劉寄北出現了之後,怎樣造成了你頗多感觸?」
年輕人將最後一塊兒人肉扔給了黑魃之後,拍了拍手,答道:「這個劉寄北本是嵩山人士,離著這裡好遠的路,可就是如此一個不挨邊的人,竟也能摻和到如今長安的事情中來,師傅你來說一說,這是不是挺有意思?」
冷龍上人「嗯」了一聲,一邊從懷裡掏出「漁婦珠」,一邊說道:「經你這一提醒,為師還真就覺得有點意思,原本風馬牛不相及的一個人,很可能在機緣巧合的唆使下,參與到了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會發生的事情當中,這不能不說天意難測啊!」
他一邊擺弄著珠子,一邊發著感觸,誘使一旁的迦旃林提,眼仁兒隨著珠子不停地轉來轉去,心道:廢話!這還用你們師徒為此大發感慨嗎?本國師便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剛到龍首原的時候,哪曾想過會被黑魃咬傷?結果還不是照咬無誤!
冷龍上人拿著「漁婦珠」依次給黑魃調整了屍毒之後,漫不經意的問道:「你在宮裡面呆著,這幾天還聽到了什麼消息?」
年輕人想了一下,說道:「朝中除了整日的為了鳳棲原的事情爭論不休之外,倒也沒有什麼大事。」說到這裡,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說道:「噢,對了師傅,據聽說再過幾日,獨孤信的兩位千金將要出嫁了。」
冷龍上人一副不以為然的語氣,哂道:「女兒大了,自然便要嫁人,這算什麼稀罕事?」
隨後,他又像來了興趣一般,盯著年輕人問道:「你是說獨孤信的女兒要出嫁?」
見到年輕人點了點頭之後,他又問道:「是誰要娶獨孤信的女兒?」
年輕人答道:「一個是大將軍楊忠的兒子楊堅,另一家則是柱國李虎的兒子李昞。」
冷龍上人「哦」了一聲,很是憂慮的說道:「好一個門當戶對啊!」
年輕人對於冷龍上人表現出來的神情頗為不解,便問道:「師傅難道覺得這件事情有什麼不妥嗎?」
冷龍上人嘆道:「表面上看來,人家男大當婚,女大當嫁,與我們沒什麼關係,可是細想起來,卻不是那麼回事了,徒兒你想一想,這談婚論嫁的都是什麼背景啊,不是大將軍,就是柱國,可謂權高位重,如果他們連成親家,那勢力可就變得更加強大了。
「現在的朝廷之中,表面上是宇文護獨攬朝政,一人獨大,甚至皇上的勢力都不及他,但是,明眼人都知道,在北周當今的權力框架之中,除了皇上和宇文護之外,還有著不少的實權人物,雖然他們個人的力量都趕不上宇文護或者是皇上,但是若聯合起來,那絕對是一股令人畏懼的勢力,無論這股勢力傾向於誰,都會在眼下的權力之爭中,形成一邊倒的局面,而這種情況是我最不願意看見的。」
年輕人點了點頭,深表憂慮地說道:「師傅的意思徒兒明白,您含辛茹苦這麼多年,等待的就是一個機會,而要實現這個機會,除了那些人鷸蚌相爭,兩敗俱傷之外,再無別的途徑。」
他嘆了一口氣,憂鬱的說道:「如果,真像您所憂慮的那樣,出現了一邊倒的局面,無論是宇文家那一方勝出,都不會再有師傅的機會了。」
冷龍上人陰森森的說道:「儘管獨孤信已死,但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他的門生故吏遍布朝野,實力絕對不容小覷,而楊、李兩家更是手握兵權,如日中天,如果他們三家打成一片,絕對可以左右朝中局勢,所以說,我們決不能讓他們連成親家。」
年輕人嘆道:「師傅不但武功蓋世,而且謀略過人,有您運籌帷幄,何愁大事不成?」
冷龍上人得意地說道:「一旦師傅實現夙願,你就是第一功臣,等到師傅百年之後,你便可以君臨天下,建立萬世之功啦!」
這倆人說到高興處,禁不住齊聲大笑,迦旃林提躲在外面,只聽得心寒膽戰,暗道:原以為冷龍上人來到長安,只是為了渾水摸魚,撈點好處而已,沒想到他竟然利欲熏心,企圖染指九五之尊,這個老怪物啊,胃口竟然越活越大了。
冷龍上人和年輕人笑罷之後,後者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說道:「弟子來到這裡已是有些時候了,師傅若沒有什麼事,弟子便回去了。」
冷龍上人嘆道:「你不是說好長時間沒見到師傅了嗎?為何急著要走。」
年輕人嘆道:「師傅是有所不知,姓何的那兩個老鬼,盯得弟子甚緊,如果被他們發現弟子偷偷溜出了宮,一定會緊抓著不放的,若是傳到了皇上的耳朵,弟子的死活倒是無所謂,就只怕枉費了師傅苦心經營的一番心血。」
冷龍上人頗有感觸的說道:「要不然怎麼說你最明白事理呢?從小到大,一幫弟子中就屬你不讓師傅操心,不過徒兒要記著,如果真到了情勢危急時,千萬要以保命為重,切不可藐視生機,師傅都這般年紀了,有些事成與不成,都已經看的不那麼重要了,重要的是徒兒能夠安安全全的活下去,師傅還指望你繼承衣缽呢。」
年輕人大受感激,輕顫著聲音說道:「師傅的教誨,弟子謹記在心,若沒什麼事,弟子便就此告退了。」
冷龍上人「嗯」了一聲,嘆道:「徒兒去,師傅想你時,自會看你。」
迦旃林提聽到這對師徒倆難捨難分的那些話,禁不住也是有了些許感動,暗道:看來無論什麼樣的人,都有著兩張面孔,即使是大奸大惡,也有善良的一面。
他想到這裡,忽然靈機一動,暗道:冷龍上人武功高強,又有黑魃幫他,我若是強行奪取「漁婦珠」,只怕難以辦到,不如變通一下,抓了他這個徒弟,用這小子來交換「漁婦珠」,看他對此子的溺愛程度,說不定真能奏效。
迦旃林提打定主意之後,便悄悄地下了涼風台,躲在一旁的碎石像中,靜靜地等候著獵物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