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瓢杓(2)【多好的武俠】
()一塊饃饃吃完,迦旃林提感到有點口渴,一把拿出身邊的水袋,解開袋子口便想喝水,孰料嘴張得老大,袋子里卻沒有水流出,迦旃林提不甘心的搖晃了幾下,仍是聽不見水聲,心知水袋已空,於是朝著龍首原東面望了望,看著緩緩流動的灞河,心道:早知沒有水了,真該在登上龍首原之前便灌一些,如今卻好,嗓子冒煙,干瞪著眼,竟然沒有水喝。
葛玦早就看出迦旃林提的窘況,淡藍se的眸子閃過一絲快意,暗說:渴死你個老東西。
迦旃林提本是苦行之人,平生見慣了艱苦惡劣的境況,此時雖然口渴,卻也沒有太過於焦慮,他掃了一眼葛玦,見其臉se異樣,心知這小子正在幸災樂禍,禁不住感到厭惡,思忖道:yin險小兒,本國師和你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我既然沒水喝,你還不是一樣的得渴著,既然你如此高興,那咱們便這般耗著,看看到時候誰先忍不住。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倆人正各自懷著心事,閉著眼睛休息,忽聽山腳下傳過來一陣低沉的嘯聲。迦旃林提半睜著眼,仔細聆聽,覺得嘯聲十分怪異,似乎曾經在哪裡聽過,只是一時間想不起來,於是他睜開眼睛,探出身子,順著聲音望去,卻見不遠處,林子內飛鳥嘈雜,一個農人正沿著他倆走過的山路,擔著一挑擔子緩緩走來。
迦旃林提見是個農夫,沒有太過於著意,依然調整坐姿,倚在身後的樹榦上,閉上了眼睛休息。
葛玦雖然也察覺到有人過來了,但他壓根就沒睜開過眼睛。他心裡十分清楚,自己現在手無縛雞之力,即使眼前遇到了強盜,那也是迦旃林提一個人的事情,自己一點都幫不上忙。況且,只要有迦旃林提在,自己的安危本就沒什麼擔心的,與其cao心不相干的事情,還不如靜下心思,琢磨琢磨怎樣解開穴道來得實惠。
那農人挑著一副擔子,來到了迦旃林提和葛玦歇腳的地方,似乎感到有點累了,就在路旁邊歇了腳。他放下了擔子,擦了擦額角上的汗水,看了一眼倆人,主動搭訕道:「一口氣上了這麼高,真有點吃不消。唉,我說兩位,在這歇著呢?」
葛玦睜開眼,看了一眼農人,見其一副窩裡窩囊的模樣,心中很是不屑,於是帶搭不理的悶哼一聲,閉上了眼睛,兀自養神。
迦旃林提則是禮貌的點了點頭,隨即問道:「農家可是住在這附近,不知下了龍首原,離著黃河渡口還有多遠?」
那農人對葛玦的傲慢,渾不在意,迎著迦旃林提的問話答道:「過了龍首原,下面有一個村落,名叫『龍口堡』,小人便是住在那裡,若說是離黃河口還有多遠,小人估摸著,怎的也有二十幾里路!」
迦旃林提淡淡的「哦」了一聲,隨口說道:「原來是這樣,多謝農家提點。」
那農人似乎頗為健談,儘管見到倆人不似愛說話,仍然指著葛玦說道:「這位小兄弟好生面善,不知在哪裡見過?」
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頓時惹得葛玦和迦旃林提大是驚異,前者更是冷哼一聲,試探著問道:「你可莫要胡說,我何時和你見過面了?」
那農人搔了搔頭,仔細的回想了一下,這才恍然道:「確實是小人弄錯了,那人雖是和這位小兄弟極為相像,年齡上卻又顯得有些大了。」
迦旃林提聽到這裡,心中一翻個兒,不解的問道:「你見到的那個人真的和他很相像嗎?」
那農人再又仔細的看了看葛玦,點了點頭說道:「那個人確實和這位小兄弟很像,他在我們家住了一個晚上,我是不會記錯的。」
葛玦聽罷,暗道:若此人說的沒錯,那個人很可能就是父親,如果真的是他來了,我脫身的機會便會大大的增加。
想到此處,葛玦偷偷看了一眼迦旃林提,卻見後者也正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心裡禁不住一打冷戰,忖道:迦旃林提這老傢伙也不是好惹的,為了討回仿鳥跡的秘笈,他是什麼事都能做得出來,如果他真的不肯放我,並拿我要挾父親,事情可就會變得十分棘手了。
迦旃林提見到葛玦避開了自己的眼睛,猜知他心中定時在打著鬼主意,一時間也不叫破,轉過頭向著農人問道:「那個人在你家住了一晚上,而後他則去了哪裡?」
那農人搖了搖頭,說道:「那人好生怪異,並且也好生乾淨,他借宿到我家之後,給了我一些錢財,卻叫我到別處安歇,等到第二天清晨,我回到家中,那人早已經走了,他去了哪裡,我自是不知。」
葛玦心道:父親歷來十分整潔,一丁點兒的污濁都不能忍受,他能夜宿農家,已是少見的很,又怎肯同別人同處一屋檐下?這農人雖然愚蠢,卻能看出父親一貫的秉xing,也算是十分難得了。
隨後,葛玦心中奇怪,暗自思量道:父親怎知我被迦旃林提劫持了,此地離著九女山隔著數千里,就算是快馬加鞭去送信,來回也要月余的時間,他不可能這麼快就趕了來,看來這裡面一定有著蹊蹺。
其實,迦旃林提此時也在想著同樣的問題,他同樣不明白葛都怎麼這麼快就趕了來,不過,他倒並不因此而感到害怕,在他心中,葛都早晚都得見的,與其晚一些,還不如早點了斷。
農人見到自己說完話之後,那倆人都滿腹心事似得不言不語,一時半會兒的誰都沒有搭茬,很自覺沒趣,於是整理好擔子,便想離去,孰料不經意之下,扁擔一動,擔子後面搭著的那隻木桶忽然歪了一下,頓時由桶蓋子下面濺出了一些液體。
微風拂過,酒香四溢。
迦旃林提正感到口渴,忽然聞到了酒香,頓時來了jing神,問道:「原來是個酒倌,不知你這酒可賣嗎?」
農人臉上流露出一絲異樣的神se,有些慌張的說道:「好人說話需小聲些,小人家中薄田荒蕪,尚有妻兒養活,實屬無奈才做些酒水買賣,好人若是口渴,儘管飲取一些,小人只當奉送也就是了。」
迦旃林提瞧他怯懦,知道他討賣酒水沒有經過官府的允許,心中也不在意,朝著他點了點頭,安慰道:「我不是官家,管不了那許多,你只要賣我一些,解了我的口渴,錢財自是不會少於你的。」
一旁的葛玦嗅了嗅酒水的香氣,開口贊道:「好醇厚的酒香」,接著他眉頭不自覺地舒緩了一下,奇怪地看了一眼那農人,繼續說道:「你不用害怕,我和他都是過路人,你只管取些酒水與他,錢財由我來付。」
他說完又朝著迦旃林提一笑,眼神中顯出妖異的神se,說道:「虧你這些時ri照顧我,今ri的酒水算是我請的。」
迦旃林提遲疑了一下,淡淡的說道:「既然你如此孝敬,本國師就給你這個機會。」
葛玦聽罷也不生氣,由懷裡掏出鐵錢遞給農人,笑著說道:「反正你這酒水也是要賣的,且由著他飲用,這些錢該夠酒資的?」
農人滿臉的不安,一邊接過酒錢,一邊嘟噥著說道:「若是在早幾年,遇到了你們這樣的客人,小人倍感到高興,可是現在正是頒布榷酒的時候,小人賣這點酒真是透著惶恐。」
葛玦笑道:「不礙事,不礙事,你不說,我們不說,誰又會知道呢?」
農人解下腰邊掛著的瓢杓,在迦旃林提面前晃了晃,鄭重的說道:「好人可要看仔細了,非是小人故意吝嗇,實在是這瓢杓小巧,裝不得太多酒水。」
接著,他打開後面的木桶,舀了一瓢酒遞給迦旃林提,自言自語的嘆道:「其實,話說回來,為了討生活,有時候老百姓也顧不得那麼多的政令,畢竟還得活命啊!」
迦旃林提面se一暗,接過瓢杓,先是看了看農人,見他也正看著自己,於是輕輕的點了點頭,接著又看了看葛玦,眼神很是複雜,最後才把目光移向了山下的灞河,背對著葛玦和農人,低下頭來開始飲酒。
葛玦笑道:「沒想到大國師還有這幅菩薩心腸,聽得酒館說的凄苦,美酒竟是難以下咽了。」
迦旃林提回過頭來,抹了抹嘴邊的酒漬,將空空的瓢杓遞給農人,淡淡的說道:「菩薩本就在心中坐,不需你來褒貶。」
那農人見到迦旃林提喝完,連忙收拾起瓢杓,佯裝問道:「酒資甚厚,若不夠飲,可再來一瓢?」
迦旃林提擺了擺手,說道:「已是甚好,你可自去。」
農人嘴巴動了動,隨後整理好酒桶,挑起擔子,說道:「既然如此,小人便離去了。」
葛玦笑著慢悠悠地說道:「你也不問問我是否吃酒,竟是這般著急離開,那些酒錢本是有多餘的,你且找還給我。」
他說話間,那農人已是走出了好幾步,雖然聽到了他的調笑,卻沒回過頭來,急匆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