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惻隱之心
蘇曦兒抬頭看裴千灝的時候，他已經往客棧天字廂房走去。
北瑉國力，十分強大，即便邊界小縣，客棧都裝飾地很好。廂房分為三個等級，天字，人字，地字。
“姑娘，您要吃些什麽，喝些什麽？”一個夥計走到蘇曦兒麵前，看到這麽美的女子，臉上不禁紅了起來，怪不好意思的。
蘇曦兒搖頭，“我不餓，多謝。”
夥計愣了下，隨即又說，“不行，剛才有位大爺吩咐，按照您喜歡吃的，給您準備一份。”
“大爺？哪個大爺？”蘇曦兒麵露疑惑，隨後又覺得，此人定是裴千灝。
“這位大爺啊，身形修長……劍目星眸，姑娘，我書讀的少，不會描述。總之，氣勢不凡，和姑娘很配。”夥計越說越不好意思，書讀的不多，話都說不好。
“我知道是誰了，你描述地不錯。”蘇曦兒笑了笑，緩解尷尬氣氛。
夥計立刻抬頭，“姑娘，大爺賞了小的一錠銀子，專門為您上菜。我們這家店，臨靠南昭，北瑉菜，有！南昭吃食，也有！”
南昭菜……蘇曦兒眼睛亮了下，然後又恢複常色，“有單子嗎？給我看看。”
“有！姑娘，您這邊坐。”夥計立馬招待起蘇曦兒來，一旁忙活的其他夥計暗自一笑，這家夥，看到美人，高興的和什麽一樣。
蘇曦兒翻開單子，在北瑉那欄中掃了掃，最後翻到南昭。各種熟悉的菜，她都沒有吃，仿佛都能聞到味道。
她的指尖落在伴蓮上，暗想，這道菜，這裏也有？
夥計會意，趕忙說道，“姑娘，您真是好眼光。今早剛運過來的蓮子，伴著些涼汁……”
蘇曦兒打斷他，“名字真好聽，一份這個。還有，一些玉米饃饃吧。”
“啊？饃饃？”夥計有點摸不清頭腦了，饃饃是窮苦人家吃的，伴蓮是富貴人家吃的。這兩樣菜，一同上桌，這……
“恩，再拿些鹹菜。快去吧。”蘇曦兒笑著將單子遞給夥計。
夥計將單子拿走，“姑娘，您慢等。這邊有壺清茶，雖然是去年的秋茶，可味道，不錯咧。”
他一邊說一邊倒了杯茶給她。
蘇曦兒捧起茶杯，聞了聞。這是……
“姑娘，此茶是南昭香茶，價格便宜，味道又香。放在茶館酒樓招待客人，最好了。您慢慢飲用，小的去給您叫菜。”夥計一臉笑意地走了，招待了美人，又拿了一錠銀子。那位大爺，和這姑娘，容貌外形上看，十分相配呢！
蘇曦兒湊近茶杯，熟悉的香茶味道。香茶，是雲若風最喜歡喝的。
當初，綠柳笑著問她，長公主，雲將軍如今不同往日，為什麽還這麽喜歡喝香茶？香茶是普通人家喝的。
蘇曦兒雙眸中閃現恨意，茶杯被握地緊緊的，仿佛這茶就是雲若風，她恨不得將他折磨死，死無葬身之地！
神色越來越深，直到夥計端著托盤到來。看到蘇曦兒這副樣子，夥計嚇了一跳，怎麽回事？
“姑娘……”夥計戰戰兢兢地將托盤放下，“您的菜來了。”
蘇曦兒收起冷冽眼神，對夥計說了聲謝謝，然後拿起勺子，慢慢地吃起了伴蓮。
伴蓮，南昭特色，苦中含甜，女子最佳補品。
“姑娘，您慢用，有其他吩咐，您再叫小的。”夥計看蘇曦兒麵色不好，立即退去。
蘇曦兒吃了幾勺伴蓮，隨即又拿起玉米饃饃，放了點鹹菜，一口口吃了起來。
戰亂營帳中，沒有吃的，能吃到饃饃，算是好菜。
再苦再累，她都熬了過來，隻為滅內亂，定安國。然而，一切步上正軌，南昭逐漸變好。實施新政，幾個月內，排名第二，雖然離第一的北瑉，有很大差距。可至少，比以前好了。
原本以為，情形會一直好下去，哪裏知道……
漸漸地，蘇曦兒抬起頭來，悲傷仿佛河流，在她心中，洶湧流淌。
裴千灝站在二樓邊沿處，向下俯瞰，雖然沒有看到蘇曦兒的正麵，但他從她背影看出，此刻，她很悲痛。不是傷感，不是悲傷，而是悲痛。
沒有進宮前，她就被人欺負，好心掌櫃為救她而死。男人，在她眼裏，淪為厭惡。隻是，如果這樣，她該討厭北瑉。為什麽即將前往南昭，她身上的悲痛，越來越明顯。
“王爺……”吳陵見灝王看蘇曦兒這麽久，不禁出聲。
“蘇曦兒進宮前的事，你徹查清楚了？”
吳陵點頭，“全部清楚，至於她的父母，已死，死無對證，無處可查。”
“她父母，是不是和南昭有關？”
吳陵不懂，怎又扯到南昭？“王爺，她的父母是北瑉人。生在北瑉，死在北瑉。因為太窮，身體都沒好好埋葬，屬下巡查過了，沒有找到墳頭。”
裴千灝冷哼一聲，“淪落到賣女兒的地步，落得如此下場，也是活該。”
吳陵身體一僵，他聽出灝王語氣裏的憐憫以及憎恨。為蘇曦兒，灝王的情緒已經這樣了嗎？
“王爺，您不覺得剛才那話，有點不對勁嗎？您從來不憐憫……”
裴千灝一道冷眼過去，吳陵瞬間沒了話，“本王何時憐憫？就事論事而已，拋棄女兒，自己苟延殘喘地活著。”
“也許……王爺，您不懂貧苦人家。”吳陵不敢抬頭，但他覺得，自己說的很在理。
裴千灝笑了一聲，看向蘇曦兒，此刻她已經恢複常色，慢慢地吃著饃饃和伴蓮。
“本王的確不懂貧苦人家。”隻是，他知道，即便再苦，父母都沒有拋棄自己。可是，人間的情誼，抵不過造化弄人。
說完，他便朝樓下走去。
吳陵看著裴千灝慢慢地走到蘇曦兒身邊，分明動了惻隱之心。
想想也是，再無心冷情的人，聽聞蘇曦兒慘事，也會不忍心。灝王雖冷，可對待軍中將士，對待灝王府屬下，極好。
不過，這個蘇曦兒，也是奇女子了。一次又一次引灝王不悅，卻一次又一次逃脫危險。
如果換成其他女子，一個腦袋都不夠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