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9章 她問著他,我該原諒嗎
那邊,新予坐在椅子上,神情晦暗不明,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祁寧說完那一聲之後,她許久沒有反應,祁寧無奈,又叫了一次。
“到吃藥的時間了。”
新予抬起頭,頭朝著他的方向轉了過來。
“祁寧啊。”
祁寧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
“,你來了。”
她聲音很輕很輕,能記住事情以來,她的性格好像越來越像當年了。
“嗯,趕緊吃藥吧。”
他說著,把藥遞到她的麵前。
新予伸出手,摸索了幾下,才接過祁寧手裏的藥。
“還真是每天都逃不過啊。”她有些感慨的說。
“好好吃藥,雖然效果不是很明顯,但還是要接著吃。”
“我倒是覺得沒有必要,可是啊,逃不過啊。”
祁寧睨她一眼:“趕緊吃吧。說不定吃著吃著也就有效果了不是。”
新予淡笑,最後還是將手裏的藥吃了下去。
“好了,可以了。”她狀似無奈的說。
見祁寧滿意的點點頭方才移開視線。
“這裏好像在慢慢地回暖了。”
“嗯,最近好像沒有前麵的那段時間冷了。”
新予無聲的笑了。
“哎,可能我都看不到春暖花開的時候了。”
祁寧心情沉了下來。
“總還是看得見一些的,你不會完全失明的。”
新予怎會不知道這是安慰。
“我知道你這是在安慰我,從布拉格回來,我的視力就越來越差,最近幾乎快要完全看不見了,其實我知道,我可能真的要看不見了。”
祁寧低著頭,許久未說話。
新予不想給他太多無形的壓力。
“不過也沒事,能記住發生過的東西,能夠在這裏無憂無慮的生活,已經是最好的了。”
祁寧思緒紛雜。
“能好的,前些天傅承勳打電話來說,那邊的研究已經有了進展,應該很快就有好消息了。”
提到傅承勳,新予思緒有些沉。
“他還是在為我的事情上心嗎?”
祁寧雙腿交疊,姿態悠閑:“嗯,他回去那邊,也是為了督促那邊的人快一些研究藥物。”
“我這情況,又怎麽是那麽簡單。”
“正是因為不簡單,他才這樣啊。”
新予低下頭,左手無意識的放在右手上:“其實沒有必要。”
“什麽沒有必要?”他問。
“他沒有必要把時間放在我的心上。”
“你這麽說,是還不願意原諒他嗎?”
“我該原諒嗎?”
祁寧未語,隻是看著她。
新予接著往下麵說:“在我還沒有能夠記住的事情的時候,我總覺得那些事情跟我沒有任何的關係,而且我都記不住,再多的恩怨情仇也跟我沒有太大的關係。可是我現在能夠記住了,與此同時,那些事情對我的觸動也越來越深,我無法做到,在這樣的情況下,還對他說原諒這樣的話。”
祁寧視線落在她身上,糾結了一下,還是問:“是因為你覺得他從來沒有對你好過,自始至終都是傷害的原因嗎?”
新予保持著一個動作,說出口的話也是平鋪直敘的。
“傷害也好,其他的也好,往後,我還是希望我的生活跟他沒有任何的關係。”
“挽歌。”他很少叫她從前的那個名字,一旦叫,必定是要說大事。
“嗯。”
“你的心髒是傅承勳的。”這句話,祁寧在心裏做了無數的心理工作,可說出來,還是覺得有些艱難。
“嗯。”她的反應很平靜。
祁寧滿臉的都是意外:“你一點都不驚訝嗎?”
“我前麵就知道了。”
“什麽時候?”祁寧神色複雜,怎麽想都想不到她竟然早就知道了這件事情。
“那一次去布拉格,沐一航跟我說的。”
“為什麽知道了卻從來沒有說過?”
新予笑容很淡:“說不說又有什麽區別?我不會因為知道這一點,就放下從前所有發生過的事情跟他在一起,既然是這樣,又有什麽說出來的必要呢。”
祁寧沒有辦法反駁,但想到她瞞了這麽久,又覺得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你不告訴他,也不告訴我,是覺得,我也沒有必要嗎?”
新予抬起頭,如今她的眼睛越來越差,也隻能是看到一個大概的人影。
“祁寧,其實我不告訴你,跟你這段時間一直瞞著我是一樣的出發點,我們都是一樣的不想讓過去那些沉重的過往再壓在我們身上,我需要開始新的生活,你也需要開始新的生活,我們大家都需要開始新的生活。”
祁寧看著她,眸中有不自覺的光芒流轉。
“我不告訴你,的確是不想讓你壓力過大,但換個想法,我又覺得,如果早知道沐一航會告訴你這些,還不如我早一點就讓你知道。”
新予低笑,眉眼間都是喜悅。
“是嗎?那還真是遺憾。”
祁寧卻有些笑不出來。
“你現在還是很討厭傅承勳?”
“也不能說是討厭,對於我來說,他更多的是一種淡然,一種看待陌生人的淡然。可是這其中又因為我跟他的那些糾葛,使得這份淡然又多了一些其他的東西在裏麵但總結來說,我排斥他,不想見到他這一點,倒是真真切切的。”
祁寧微微彎著腰,雙手放在腿上。
“曾經你很愛他。”
“是嗎,他看上去的確很優秀,我當初會愛上她,好像也無可厚非。”
“你甚至是義無反顧的嫁給他,放棄了很多大好的前程。”
“這麽說來,那放棄好像沒有任何的意義,最後卻得到了那麽多的傷害。”
祁寧沉默了一下:“其實我在想一個事情。”
新予問:“想什麽?”
“想你現在還愛不愛他。”
新予忍不住低低的笑了起來:“祁寧,我現在隻是能記住事情,並沒有恢複以前的記憶,你說這樣的話,不覺得有些不大合適嗎?我怎麽會愛他呢。”
“挽歌。”這些天相處,他開始慢慢的增加了叫她這個名字。
新予也習慣了。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她淡淡的打斷他接下來想說的話。
“你現在不愛,那麽恢複記憶後呢,挽歌,雖然我很不想承認,但傅承勳的確是你愛了很多年的男人,如果,如果你能夠放下過去的那些傷害,他如今對你也好,或許你可以考慮一下,跟他放下過往,重新在一起。”
重新在一起?
“失憶前的我是怎麽想的我不清楚,但現在,我決然不會跟他在一起的。”
“即使他想了很多的辦法來幫你?”祁寧再次問。
新予搖頭:“我不會,而且我覺得,失憶前的我應該也是不會的。人們不是都說,傷過的痕跡是無法消退的嗎?我想我他也是這般的。”
祁寧還想說些什麽,可話到了嘴邊,又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是啊,他這般奉勸她又是為什麽呢。
當年,不是還痛恨她為什麽要愛上傅承勳,為什麽要跟傅承勳在一起的嗎?
……
傅承勳回國待了兩個多星期,專家組研究進度依舊還在原地踏步,新予的情況很複雜,傅承勳也知道這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所以在交代蘇澤公司的相關事情後,傅承勳便連夜搭乘航班回了蘇格蘭。
或許是因為多日以來各方麵的精神緊繃,也可能是天氣的連續變化,傅承勳在回到小鎮的第一天就感冒了。
但傅承勳根本沒有放在心上,他依舊風雨無阻的去看新予母女。
於是這感冒便不斷的加劇,到後麵,連祁寧都看不下去了。
“傅承勳。”
在傅承勳準備再一次拖著病軀去找新予的時候,坐在沙發上的祁寧還是忍不住的開了口。
傅承勳已經走到門口,聽到聲音,盯著昏沉沉的腦袋淡淡的問了句:“怎麽了?”
“你這感冒越來越嚴重了還要往那邊跑?”
傅承勳站在原地,咳嗽了幾聲。
“我沒事,她現在眼睛越來越看不清東西了,萬一磕了碰了的,不好。”
他一字一句,都是為了對麵那人在考慮。
祁寧也不知道哪裏來的怒火,他掀唇冷笑:“傅承勳,你這樣事事考慮的都是她,如果早知道有今日,你當初又何必那麽對不起她呢。”
傅承勳薄唇抿成一條直線,本就因為感冒發燒不怎麽好的臉色顯得愈發蒼白。
“你想要說什麽?”
“傅承勳,很多事情,就算是你在努力了,也是沒有辦法回旋的。”
傅承勳是聰明人,祁寧話中深意,他明白。
可明白是一回事,真正的去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靜默許久,他輕啟薄唇:“從前,我傷了她無數次,也知道她不可能原諒我,但祁寧,即使我明白的太晚,我也依然深愛著她,即使知道,她不願原諒我,我還是想陪在她的身邊,至少,保護她,照顧她。”
祁寧淡然的雙眸變得幽深:“傅承勳,你這又是何必呢,江城大好的未來,大好的生活你不要,來到這裏等著一個可能永遠都不會原諒你的人,有意義嗎?”
傅承勳身體靠在門上,緘默許久,他緩聲道:“值得不值得,他人又怎麽說得清呢。”
……
院子裏,晴一陪著新予在說話,門口傳來聲音,她抬頭看去。
見是傅承勳,晴一頓了頓,起身。
“媽媽,我去給你倒杯水,你等我一下。”
新予背對著傅承勳,說了句好。
晴一進去了,院子裏一下子就隻剩下了傅承勳跟新予兩個人。
傅承勳站在原地許久沒有動。
這些天來,他早己習慣遠遠的看著她,不走近,不讓她煩惱,不讓她厭惡。
可就算如此,看著她每況日下的身體,他總是會覺得害怕,恐慌,甚至是恐懼。
兩年前找不到她的那種絕望如今再次浮了上來。
他再次痛恨,自己能力不能及的地方。
她能記住之後發生的事情了,但眼睛視物能力卻越來越差。
如果,如果她最後還是失明了,那麽他又該如何?
她的一生因為他已經有了太多太多的痛苦絕望。
若是再次失去光明,那麽,他欠她的更多了。
想到這裏,傅承勳氣血翻湧,忍不住的咳嗽了好幾聲。
興許是注意到這聲音,那邊的新予突然轉過頭來。
“誰在那邊?”
她問。
顯然,已經看不清楚他了。
傅承勳心裏壓抑著沉痛,他慢慢的邁開步子朝著她走過去。
“天氣還涼,怎麽來這裏坐著了。”
新予麵前是一個模糊的虛影,但這聲音,她還是很快的辨別出來。
“你怎麽又來了。”
“我來看看你。”
“你每天都說來看看我,我是有多麽嬌弱,需要你天天來看。”
新予忍不住的冷了話語,這麽多天,即使她那麽清楚的表示自己不想見到這人,這人卻還是一直鍥而不舍的來找她。
聯想到那些由他人述說的過往,新予隻覺得心口處堵著一股氣。
傅承勳雙眸中有暗光流轉,她在生氣,因為他的到來,他知道。
她是真的很排斥他。
“我知道你不喜歡看到我,但你現在情況特殊,我不放心。”
不放心?
接近什麽都看不見的新予莫名的被這句話氣到了。
“你不就是想說我瞎嗎,是,我是瞎,但是我再怎麽瞎,也輪不到你來擔心。”
傅承勳無奈扶額,隻覺得感冒帶來的難受還不如新予這幾句帶了情緒的錯怪。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誤會了。”
“在我聽來你就是這個意思。”
新予說著,突然大力的推開椅子起身。
“不過,隨便你什麽意思,我不在意,也不想跟你多說,你既然愛來,就一直在這裏站著吧。”
她說完這話,摸索著回了屋子裏。
這段時間雖然沒有完全都看不見,但是新予也在慢慢的練習閉著眼睛走路。
這樣就算將來的每一天,她真的完全的看不見了,也不至於一切的生活都失去了原本的樣子。
傅承勳看著她摸索的樣子,想要上前去幫她,可是想到她對自己的排斥,已經邁出一半的步伐再次生硬的收了回來。
她不希望他跟在進去打擾她們的生活。
思及此處,傅承勳又不斷的咳嗽微風吹過來他隻覺得腦袋發昏,整個人都有些迷迷糊糊的。
晴一出來,就看到傅承勳臉色蒼白無力的站在院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