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章 藺居正諾言
可是,怎麼才能達到這個目的呢?
他思來想去,也就一個字:寵!
給她極致的寵,寵得她無法無天,誰也受不了,又有誰會來搶呢?
他看著蹲在街邊使勁鼓掌的她,眯著眼睛險惡的笑了。
這可真是個好法子,就是實施起來有些難度,但他藺居正別的沒有,就是耐心好。從遙城到京都,他充分挖掘出南宮瑾所有被隱藏壓抑的少女心和頑皮性,半個月後回到京都,她已幾乎成了個野丫頭。
他教她學會了上樹掏鳥窩,下河撈魚兒,光著腳丫子在河邊玩石頭打水漂;教會了她如何逛窯子進賭場拆穿老千;她跟著他,走遍了京都所有不被深閨女子多看一眼的角落……
沒多久,靖國公家的女兒不同凡響的事迹就傳遍了京都。
罵名自然是有,但南宮瑾並不在乎,她身份高貴,傲慢些,旁人也能理解。那些在看著她閃光的身份、漂亮的臉龐蠢蠢欲動的心,就在或親眼目睹、或道聽途說中碎成了玻璃渣子。
內疚么,當然是有的。
這事他做得有些自私,只能儘力彌補南宮瑾。
得了她的心,就要百十倍的寵。他給予她在別人那裡得不到的尊重和縱容,給予她最大限度的自由。她生氣,他讓著;她鬱悶,他哄著;她高興,他樂著。她在京外大營練武,他就在太陽下曬一整天陪著,有時候還上場讓她揍個開心;她闖了禍被靖國公責罰,他站出身來幫腔頂罪,她在他身後吐著舌頭笑,他就覺得很幸福……
她越來越黏著他,一日看不到他,就會跑到藺家來,可憐巴巴的問他的父母:「居正呢?去了哪裡?什麼時候回來?」
她在藺家一直很有分寸,不管外人將她傳得多囂張,在藺家二老跟前,她懂事得格外有皇室的尊貴,又有大家閨秀的溫婉。是以外面沸沸揚揚,藺家二老卻從來不信,對她也是疼愛得很。
這一日,他一個從塞外的朋友回來,給他帶回了一隻塤。上好的做工,很是精緻,他曾在塞外遊玩過,摸著熟悉的樂器,覺得很是欣喜,跑去找南宮瑾分享。
南宮瑾在聲樂上沒有什麼造詣,什麼都不會,張嘴唱個小曲兒也會走調得不成樣子。
她興緻缺缺:「這什麼塤的,我又不會,給我做什麼?」
「我教你呀。」他笑,硬將東西塞給她:「拿著。」
她素來不會拒絕他的東西,塞了過來,也就拿著了,湊到嘴邊用力一吹,聲音悶沉,十分難聽,驚得她差點摔了東西。
他忍俊不禁,笑著接了過來,湊到嘴邊吹了起來。
他吹了一首《春江花月夜》,凄切的曲調帶著哽咽,帶著對人生的思考,南宮瑾聽得入了神,末了,才說:「這東西吹的樂曲倒也好聽,我學得會嗎?」
「有我在,哪有學不好的?」他笑,不僅要學會,還要學好,省得她站出去總是被人暗暗嘲笑她是個武人,什麼都不會。
南宮瑾當真學了起來。
音律一事上,南宮瑾真是天分極低,一曲《春江花月夜》,她直學了將近兩個月才會。聽著她從一個音一個音開始學起,到能一句句的吹完,再到吹出完整的曲子,他格外有成就感。
那天晚上,她將這首曲子吹完,他在旁邊再也沒挑出錯誤來,就放下了心,趁著她高興,將一件事跟她說了:「南宮,過些日子,我打算去南楚遊歷。我問過你爹的意思,他說你即將及笄,恐怕皇後娘娘和長公主殿下會常讓你陪伴左右,就不隨我同行了。所以……」
「為什麼突然要去遊歷?」她不懂。
他正色道:「你是靖國公府的唯一血脈,自小又是學得武功兵法,比不得尋常女子,相夫教子便是一輩子。瑾兒,將來你是要上戰場的人,我既做了你的夫君,斷沒有在家等你歸來的道理,我必陪你並肩沙場,護你左右。不過,我武功不如你,要護你,自然不能護你刀劍,我思來想去,你若為將,我就做你麾下的軍師,保你行軍不涉險境,出兵必定凱旋。」
「這跟你要去遊歷有什麼關係?」她更不明白了。
他說:「關係很大。如今東魏看似太平,實則是危機四伏。南楚近年來跟東魏磨擦不斷,楚皇又野心勃勃,開戰是遲早的事情。如今東魏朝堂上,可堪大用的將領也就你爹一人。他常年駐軍京城,可是西北軍的統帥,西北無戰事,陛下必定會將你爹南調。你爹上了戰場,你會閑得住?你爹在西北一線上無往不利,可南方地形複雜不比北方,他未必會撐得住。所以,我想先去南楚走一趟,至少,我要摸清了那邊的一些情況,將來兩軍對陣,你跟你爹才不會吃虧。」
南宮瑾沉默片刻,家國大義她自然明白,藺居正要離開她去南楚遊歷,既是為了她,也是為了東魏,於情與理她都不能阻攔。
她終於點頭:「要去多久?」
「趕在你及笄之前,我一定回來。」他捏著她的臉蛋親了親:「你放心,我會給你帶禮物回來。我走到美麗的地方,看到美麗的風景,也一定給你記著。回來之後,我們一起分享。」
這之後,是依依不捨的送別。
自打兩人相識,他從未離開她超過十天,這次要去得久,怎麼著也得留些念想。
他哄著她換下勁裝,穿上他為她添買的新衣裙。她個子高,他選的紫色很襯她的皮膚,將她一身桀驁稍稍遮掩些,變得飛揚而明亮,又多了些閨中女子的柔婉。她渾身不自在,卻在見著他喜悅的笑容時,忽的臉紅了。
她靠在梅樹下,他執筆做畫,將她這一刻的美貌記錄。
許是要分別,這一次,南宮瑾格外配合,直挺挺的站了近一個時辰,一動也沒動,就含著笑瞧著他。
他不知道她到底在看什麼,可是被這樣的目光看著,心中甜蜜非常,下筆也透著靈氣。等畫卷鋪成,畫上的人明眸大眼,盈盈含笑,躍然紙上。他畫之前是說要送南宮瑾的,畫成之後,卻捨不得了,他想留在身邊,帶到天涯海角去,不管他在哪裡,都能看見她。
他推說畫得太丑,死活不給南宮瑾。
她有些生氣的悶悶回府,可到了家門口,忽然不顧一切的抱住他,他在南宮瑾的眸中看到強烈的不安,她擁抱自己的手有些顫抖:「居正,你說的,我及笄之前,你一定要平安回來。」
平安二字,她咬得很重、很重。
他驀然辛酸,重重點頭:「放心,我一定回來。就算是爬,我也一定爬回來!」
這之後,便是漫長的分別。
他收拾行囊,從京都離開時,京中下了新年的第一場大雪。南宮瑾在朱雀台上一直揮手,直到那身影縮成一個點,再也看不見為止,他才戀戀不捨的收回目光。
撫摸著荷包里他重新畫好的肖像,他笑了。
最終,他沒捨得帶走那幅畫,生怕旅途有所磨損,重又畫了一幅一模一樣的攜帶著。這幅畫陪著他從東魏一直走到南楚,走遍南楚多少大山麗水,每次到一個新地方,他就拿著肖像自言自語,彷彿她就在身邊陪著。
他答應她要回來跟她分享旅途舊事,每到一個地方,就手書當地的地形、風情等,日積月累,竟也有了厚厚的一本。
每次摩挲著這些東西,都覺得滿心滿眼的甜蜜。
直到遇到段容瑄。
在麗水邊上,他巧遇了荷包被盜賊換走的段容瑄,他起了俠義心腸,幫段容瑄付了一次飯錢,兩人越聊越投機,便結伴而行。他在寫給南宮瑾的信中將這些趣事也說了,信末說:再過一個月,他就回京,很是期待跟她的相見。
他含笑寫信時,段容瑄就坐在他身邊,瞧見他一臉笑意,多嘴的問了句是寫給誰,他當段容瑄是友,便將南宮瑾的小像掏出來給段容瑄看。
段容瑄看后,什麼也沒說,將小像還給他后,說是出去飲酒,便很久沒回來。
他沒放在心上,直到兩人要分別時,才聽段容瑄說:「我從未去過東魏,你我既然兄弟相稱,你要娶妻,我說什麼也要去親自見見弟媳。」
他很是高興,這邊帶了段容瑄回國。這一路上,他興奮極了,跟段容瑄分享他的心情,只要一想到馬上就可以看到朝思暮想的人,他就覺得幸福。他握著南宮瑾的小像一直不肯撒手,連睡著了都在笑。
眼見著時間來不及趕上南宮瑾的及笄,他急了,不停的催促,生怕錯過了及笄禮。
緊趕慢趕,總算趕在南宮瑾及笄這天到了京都地界。
這幾天,段容瑄的臉色都有些陰鬱,他以為是到了陌生地界的緣故,未曾多想。
看到京城外的孤山時,他終於按捺不住喜悅,在馬車上撐著身子向外張望,就在這時,忽聽段容瑄冷聲說:「你就這麼想回京都,見到你說的南宮瑾?你若是從此回不去呢?」
他一愣,還未曾回答,忽覺得一股異香撲鼻,手足酸軟。
恰在這時,車夫驚叫一聲,從前門摔了下去,而馬車不受控制,直往山路旁邊的懸崖衝去。他目睹這一切,驚得滿目駭然,一手緊緊的拽著送給南宮瑾的禮物——在南楚一個奇貨商人那裡淘來的銀絲軟甲,一手用盡了全部的力氣試圖抓住車內的欄杆。馬車順著山坡滾落,天旋地轉中,他的腦袋不知被什麼砸了一下,眼前一黑,徹底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