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梅少卿回京
何時才能動身前往西趙,了結父親的事情?
慕雲歌對此也沒有個確數,留給她的時間已經不多,就算魏時此時班師回朝,等她一切安頓好,去往趙國也尚需時日,就是不知道了那個時候,自己還能不能撐住?
她心中滿是忐忑,提起筆來,亦不敢給喬鳳起準確的答案,隻好模糊的說,讓他盡全力安排,務必要讓事情沒有一點漏洞,屆時,她會爭取早日達到西趙,將容子鴻的冤屈公布天下,為父親沉冤昭雪。
好在上天也沒有太過為難慕雲歌,兩天後,魏時在九嶺郡接受了段容瑄的請和書。
段容瑄耗時一年,不但沒有帶走藺居正,也沒有侵占東魏寸土,反而折損了自己的城池。在請和書中,作為敗軍請和,他不得不將魏時占領的三座郡城全部割讓,承認這三座城池是魏國的合理土地。另外還有白銀償還,具體數額也給了出來,顯然,這場戰爭深受傷害的不僅是魏國,南楚也損耗極多,再也拖不起。
魏時受了請和書,在九嶺郡又停留了兩天,便班師回朝。
東魏的軍隊離開九嶺郡時,沿途的百姓立地歡送,對這位年輕的帝王懷抱著無限的敬仰和期待。從沒有哪一朝哪一國的百姓在換了個國家後,能如此欣然快樂的接受,並令周邊故國的百姓感到羨慕。
民間有歌謠傳唱當時的盛景:“魏時到,小兒笑;糧倉開,溝渠繞;百姓好,日子妙,閻王見狀氣跳腳,空把小鬼叫!”
魏時在民間的聲望一時無二,自此,他徹底坐穩了這把龍椅,成為人人敬重並給與深厚期許的君王。
東魏班師回朝的消息傳到京都,自然又是滿朝歡慶的喜事,文武群臣歡天喜地,唯有慕雲歌又是高興又是難過。
高興的是終於可以在臨去前再見深愛的男人,能依偎在他的懷中,觸摸到他的溫度;難過的是,不管怎麽努力,身子還是在不受控製的虛弱,這副樣子總歸會被魏時見到,而她害怕看到魏時心疼的表情,害怕看到魏時隱忍的眼淚……
就在這時,一別多月的梅少卿終於回京了!
他在武帝還在時便奉旨前去治療鼠疫,本以為三月就能回來,但計劃趕不上變化,鼠疫之後不到半個月,又爆發了天花。梅少卿一直耽擱,竟拖到十二月下旬才回京。
佩英得到他回京的消息,早早就等在了城門下,梅少卿的馬車剛剛進城,誰也沒來得及見,就被佩英攔下了。
見是她,梅少卿吃了一驚,還沒來得及多問,就聽佩英說:“梅公子,請速速隨我進宮,我家娘娘想見你一麵,有要事相求。”
她語氣凝重,說著說著,竟已經掉下眼淚來。
梅少卿給她嚇得,不敢耽擱,忙隨她入宮。進宮的路上問起何事,佩英隻是搖頭,說不清楚,隻是告訴他,慕雲歌病了,近來身體很是糟糕,希望他能想想辦法,幫一幫慕雲歌渡過這次的難關。
“病了?”梅少卿一聽這話,心都揪了起來:“好端端的,怎麽會突然病了?我走的時候,她不是還好好的嗎?”
佩英哭道:“娘娘自打進了十月,身子就不太好,一開始總是時不時的昏迷,現在,一天中倒有大部分時間昏睡著,難得清醒。娘娘不願讓長輩們知道,所以不讓梅老太醫診脈,真正病情如何,奴婢也不知道。娘娘隻信得過公子,請公子一定要救救娘娘!”
梅少卿訥訥的聽著,隻覺得魂魄在空氣中飄蕩,怎麽也找不到落腳點,一股無聲的恐慌頓時就罩住了他:“她病得這樣重,早前怎麽不讓人通知我?”
“娘娘說,公子在抗擊疫情,不能有片刻操心分神,否則容易被疾病趁虛而入,囑咐奴婢等公子回京時再來……”佩英抽泣著將慕雲歌的原話轉達。
梅少卿臉上閃過一抹沉痛之色,雲歌都病成這樣了,還在掛念著他的安危。可是他呢,接受不了雲歌嫁給魏時的事情,遠避京城不願回來,拖了又拖,怕是生生錯過了雲歌的病的最佳治療時期!
若雲歌真有什麽三長兩短,這往後的半生,他又如何過得下去?
梅少卿緊緊抱著懷中的藥箱子,指節泛白,無聲的看向皇宮的方向。那裏,他心尖尖上的人正在生死邊緣打滾,而他到現在都不知道能為慕雲歌做什麽!
馬車快速駛入皇宮,帶著梅少卿奔向中宮。佩英出宮時,慕雲歌正在昏睡中,此時也沒有醒來。佩英領著人到了榻前,挑起簾子,梅少卿就瞧見了此刻的慕雲歌,立即驚得手中的藥箱子砰然墜地。
慕雲歌雙目緊閉,毫無知覺的沉睡著,蒼白的麵容毫無生氣,連唇都是黯淡的。她跟自己離開京都時比起來,消瘦了很多,柔弱得讓人憐惜而無措。
梅少卿跌坐在床榻邊,顫抖的伸出手去,連握了兩次,才抓住了慕雲歌的手腕。伸出手指來把脈,那手也顫抖得不成樣子。
慕雲歌的手腕冰冷,渾然不似活人該有的溫度,這讓梅少卿更是心疼難當,別開頭,眼中竟濕潤起來。他匆匆借故摸索了一下眼睛,擦去眼角的水跡,不讓人看到,以免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細細把了脈,那脈象比上次雲嬈摸脈時更虛了三分不止,竟幾乎摸不到脈搏。
梅少卿從未看過這樣古怪的脈搏,就算是將死之人,那跳動也能感覺得到,可是手指下的脈搏卻讓人感覺不到!
他診脈的時間越長,越是恐慌,心好像被什麽攫住了,一碰,就是幾乎將人撕裂了的疼。
他是那樣專注,連慕雲歌什麽時候醒來都不知道。
隨著慕雲歌醒來,梅少卿終於感受到了脈搏的跳動,緊閉的嘴角瞬間勾起一絲喜悅的笑,睜開眼睛,正對上慕雲歌含笑驚喜的目光:“師兄,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我也是剛到。”梅少卿不著痕跡的收回手,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不那麽像哭:“你有沒有覺得好一點?”
“我的身體我自己很清楚,我不是病了,而是大限將到。”慕雲歌半坐在床上,輕輕的說:“道真先生說過,我與陳王、沈靜玉命中有斬不斷的糾葛,他們兩個一死,我也命不久矣。師兄,我請你來,並不是要你想辦法醫治我,而是想求你,幫我完成我的心願。”
這種話梅少卿從未聽過,乍然聽說,覺得十分不可思議。
他幾乎是立即跳了起來:“什麽道真先生,那些陰陽鬼氣的話也是能信的嗎?雲歌,你相信我,我們一起努力,一定能治好你的。你還那麽年輕……”
“師兄,道真先生是予術師,予術師是什麽樣的存在,相信師兄比我更清楚。”慕雲歌打斷他,停了停,才說:“我已到了最後關頭,時間不多,求師兄幫我完成心願。”
梅少卿定定的瞧著她的麵容,目光搖曳,有些承受不住,好久好久,他才妥協一般的問:“陛下知道你現在的身體情況嗎?”
“他還不知道。”慕雲歌搖搖頭,隨即又補充:“可他終歸會知道的。”
魏時隻知道魏善至和沈靜玉死後,她也命不久矣,但道真先生沒有給兩人準數,這個命不久矣,到底是多少時日。這些日子,她努力營造著自己還不錯的樣子,成功在人前瞞過了所有人,魏時那邊應該還不知道,如果他知道,早就在南楚呆不住了,不會拖到現在才班師回朝。
這話梅少卿深以為然,憑著魏時的聰敏,他隻要見到慕雲歌,立即就會覺察到慕雲歌的不對,屆時,就沒什麽能瞞得住他的。
梅少卿深深吸了一口氣,徹底妥協:“你想要我怎麽幫你?”
“師兄,我想要一副藥,能激發人全部的生氣和力量,能讓我維持正常人的生活。”慕雲歌知道他會答應,但親耳聽到,還是常常舒了一口氣。她含著眼淚,心中非常感激梅少卿:“我知道瞞不住魏時,也沒打算繼續瞞他,他回了京都,我便再無後顧之憂。師兄,我要去一趟趙國,沒有你,我真的沒有信心能撐到那一天……”
“去趙國,你去趙國幹什麽?”梅少卿一聽就急了:“穆如煙剛剛回國,在她的國家,你豈不是送羊入虎口?不行,太危險了,你絕對不能去!更不能用這樣糟糕的身體去!”
她閉了閉眼睛,自己的身世遲早是要公布天下的,到那時候,梅少卿也會知道。
他對自己如此掏心掏肺,若這個時候還瞞著他,將來梅少卿得知,必定會黯然心傷。她給不了他男女之間的愛情,但兩人兄妹情誼猶存,她做不到百分百的狠心。
慕雲歌重新睜開眼睛,握著梅少卿的手,低聲說出了驚人的真相:“所以,我需要師兄你幫忙。師兄,我不得不去趙國,為了我的親生父母,隻有回到趙國,我才能替我父親沉冤昭雪,洗掉他身上永遠的汙名!”
梅少卿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他愣了愣,心中回蕩著慕雲歌這一句“我的親生父母”,下意識的問:“你的親生父母是誰?”
“趙國前朝皇帝,容修燁,子子鴻,他便是我的父親。”雖然簡短,卻擲地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