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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6章 疑惑

  慕雲歌一下站了起來,驚慌得手中的絹帕飄然落地,俏臉蒼白。


  武帝含著溫和的笑,用最溫柔的語氣寬慰她:“你不要怕,大膽說就是。”


  慕雲歌悄悄覷著武帝的顏色,見他眼中全無剛才逼問自己時的狠辣算計,全然一副長輩的形容,稍稍鬆懈了一些,斟酌著用最合適的語氣說道:“這個問題陛下若是在朝堂上發問,必定能得到陛下想要的答案,但臣女覺得,陛下問臣女,是對臣女的信任,臣女不敢辜負皇恩,隻能如實回答。”


  “你說吧,不論說什麽,朕都不會怪罪你。”武帝怕她有所隱瞞,又再加了一句。


  慕雲歌跪在軟墊上,又想了想,才道:“陛下的問的,該是陳王殿下,譽王殿下和永王殿下,臣女覺得如何吧?永王殿下臣女並不熟悉,隻在上次秋獮時有過兩麵之緣,印象中是個開朗大方的皇子;陳王殿下在金陵時,曾在碧淩書院任教,臣女對他頗為敬重,在臣女的記憶裏,陳王殿下沉穩有度,很有皇子的派頭和威儀;至於譽王殿下……譽王殿下是臣女的未婚夫,這些時日接觸下來,殿下對臣女很是體貼溫和,言辭間也從未有過架子,在臣女心中,他就像一個普通的世家公子。”


  “普通的世家公子?”武帝喃喃重複,似乎沒料到她會這樣說。


  慕雲歌鄭重的點頭,十分確定的道:“陛下問臣女,譽王殿下是否能夠繼承大統,臣女並不知道。但臣女想,殿下心中,怕是不喜歡這個至尊之位。陛下是譽王殿下最為敬重的父皇,對他的了解猶在臣女之上,怕也是心知肚明吧?”


  “不喜歡這個至尊之位啊……”武帝鬆開自己無意中一直緊握的拳頭,低低歎了口氣。


  是啊,說起來,時兒也是自己看著長大的,時兒的性子如何,自己本該最為清楚才是。可是這些日子,京中發生了那麽多的變故,讓他的心也被蒙蔽了。


  今日再重頭細想當時的事情,哪一件不是自己多心呢?


  怕有心人正是算準了這一點,才特意將魏時和科舉舞弊案扯上關係吧?這個有心人是誰,看看最終是誰得利,分明是一清二楚了!


  武帝站起身,拍了拍自己僵硬的腿腳,齊春忙上前扶住他,武帝擺擺手,突然想自己走走。


  “恭送陛下!”慕雲歌挺直腰板,語氣恭敬,將這一尊惹不起的神送出宮門。


  武帝走後,德貴妃和魏時才攜手出來,他們在內殿之中等得心焦火辣,才得到消息,一出來,便是上上下下查看慕雲歌有無損傷,見她好好的站在那裏,表情似笑非笑,才總算是放了心。


  德貴妃經過這一場提心吊膽,神色萎靡,魏時也不忍心久留,讓德貴妃分心,隻能帶著慕雲歌離宮。


  回宮路上,慕雲歌便將剛才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


  魏時聽罷,麵上露出一絲幸災樂禍:“這下子,怕是陳王的好日子要到頭了。”


  “不該是自己的東西,竊取了,就要承擔後果。”慕雲歌冷聲啐道:“爬得越高,跌得越重,怕是他承受不了。”


  魏時展顏一笑:“承受得了還是承受不了,他早該有這個準備才是。不過,陳王現在誌得意滿,怕是已覺得皇位是囊中之物,探手可得,該是沒心情想這個的。”


  慕雲歌也笑起來:“先讓他逍遙幾日。”


  “我現在反而覺得,似乎跟陳王比起來,我兄弟魏鄞還要更可怕一點呢。我都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這個弟弟手中掌握的權勢已不亞於我,每每都被他壓過一頭。這種被他算計的感覺,真不好。”魏時撇了撇嘴:“正好趁著這段時間,也來拾掇拾掇我這個兄弟,我可不想在某一天被人捅了暗刀。”


  提起魏鄞,慕雲歌難免憂心忡忡:“魏鄞以男色為遮擋,怕是不好找到他的破綻。”


  “不好找,不代表沒有。”魏時輕笑:“隻要有,就一定能找到。”


  慕雲歌道:“可是如此一來,怕是德貴妃娘娘要傷心……”


  “若非因為母妃,他第一次算計我時就已經沒命了。”魏時收起笑意,麵容現出一絲冷漠:“加上這一次,魏鄞已經是第三次算計我了。”


  “不是兩次嗎?”慕雲歌奇怪。


  魏時神色間帶著悵然:“第一次……那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很多年很多年前,久遠到他想起來,總覺得有些不真切。那時候,他們都還是孩子呢……


  那一年,魏時隻有十三歲,魏鄞也隻有十一歲,魏時從三舅手中得到暗影才兩年,運用也不純熟,可已經初步具備分析局勢的能力。


  這一年的鞍山秋獮,他接到一個情報,上麵寫的是,魏鄞和裴家大舅舅聯合,要在秋獮上除掉他。他拿到線報忍不住嗤笑,怎麽可能,魏鄞是自己的弟弟,大舅舅雖然跟自己不親近,但還托神醫世家的掌家人梅太醫認了自己做幹兒子,對自己也算不錯,這兩個都是至親,怎麽可能對自己下手?

  然而,暗影的第一要義,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魏時就算再不相信,在秋獮上也存了點心思。按照規定,他們這些孩子軍是不需要領隊的,但每個人都可以有自己的小團體,帶著侍衛去打獵,最終也能從武帝那裏得到豐厚的獎勵。


  魏時和魏鄞各自領了五個侍衛,正要出發,魏鄞卻沒有像前幾年一樣各分東西,而是纏著他,非要跟他一路。


  魏時也準了,兄弟兩個帶著十個侍衛,跟大家去往不同的方向。


  一路上,魏時發現魏鄞似乎在有意將他帶離大部隊,幾次想改變路線,都被魏鄞繞回原道,這個方向過去,就要走出鞍山的範圍。


  魏時說什麽也不肯繼續往前,魏鄞卻固執的不肯掉頭,還怒氣衝衝的帶著自己的五個侍衛往前衝。不久,魏時就聽見魏鄞去的方向傳來虎狼嘯聲,他怕魏鄞吃虧,當即趕過去增援。


  然而到了那邊,根本沒看到魏鄞,自己卻陷入了狼群的包圍中。


  那一次情形萬分險惡,他身邊的侍衛全軍覆沒,自己也受了不輕的傷,最終全靠侍衛拚死相救,才從狼群裏救下了他,他順著山澗一路飄出鞍山範圍,被人相救,才險險保得性命。脫險回京時,他冷靜下來分析,很快就明白了這是魏鄞設下的毒計,回京路上便小心謹慎,才逃過了數次圍殺。


  魏鄞聽說他回京之後,又是負荊請罪,又是在母妃跟前哭訴,言辭之間卻從未承認是自己的局,隻說自己衝動離開隊伍,才害得兄長受罪。


  這些並不真誠的言語聽在魏時耳中難免心生寒冷,隻是看著母妃失落的容顏,才提不起計較的心。


  這後來,兄弟兩麵和心不合也是心照不宣的事情,隨著魏鄞長大,魏時更擅長掩飾,在外人看來才親密無間而已!


  慕雲歌聽完這些,不禁心中升起一絲憐憫,長在帝王家,外人看來風光無比,其中艱險苦楚,怕是隻有這些皇子才能體會吧?前世,魏善至就總在她耳邊念叨自己年幼時被宮婢欺淩的事情,現在看來,倒也不全是為了博取她的同情。隻是比起魏善至,魏時這種別人看不見、自己說不出的苦楚,怕才是最煎……


  隻是……


  慕雲歌蹙起眉頭,低低的重複了一句:“順著山澗飄出了鞍山嗎?”


  想著這些,抬頭再看眼前這張臉,記憶裏似乎有什麽在滾動,卻被壓製住了,呼之欲出之際,令人腦袋鑽心一樣的痛。


  她捂住自己的頭,暗想,回府之後,一定要問問爹娘!


  這一日兩人心中各自有事,難得沒有花前月下,魏時將慕雲歌送回府,便告辭回譽王妃。他還有很多軟禁之後的事情沒來得及處理,否則,這一日的表演必然功虧一簣。


  慕雲歌滿懷心事回到慕家,正遇到慕之召出門,父女兩個在門前遇見,慕之召見她神思恍惚,便特意將她叫住,問道:“今日進宮可是不順利?瞧你的臉色這樣白。”


  慕雲歌搖頭:“倒也沒有不順利,隻是回府的時候同殿下多說了幾句,勾起了很多疑惑。爹,你以前是不是帶我去過京城?”


  “怎麽這麽問?”慕之召笑道:“你也知道你的身世,以前為了保密,對外都說是養在外麵辟邪,五歲才接回慕家。你小的時候,好多人都來慕家看你,說是關心,其實都是一副看好戲的模樣,我們哪敢帶著你四處走動?別說來京城,你八歲以前,連家門都不曾出過。”


  慕雲歌沉思了半天,才說:“今日殿下跟我說了些舊事,說他曾在秋獮上被狼群所傷,順著山澗漂流出鞍山才得救。我一下子就想起了一些好像不是我記憶的東西,好像……好像我小時候曾經見過他!”


  “這怎麽可能?”慕之召失笑:“那時候你才多大,怎麽會有記憶?”


  說完,慕之召摸摸她的腦袋:“別整天想這些,再過幾日就是春試開考,你可要爭氣呀,爹等著你考個女狀元回來呢!”


  慕雲歌卻笑不出來,那種似乎記起來,卻又感覺很零碎的東西,讓她很是苦惱。


  忽然,她一下子想到了什麽,快步轉身,往梅少卿的府邸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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