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送別
“放著璞玉不要,偏要去拿石頭,人要犯蠢,誰又攔得住?”
“柳公子就比他有眼光,瞧瞧,王家退了婚,柳家隔夜就上門求婚,如今柳公子整日裏滿麵春風,別提多開心了!”
周圍一陣議論紛紛,唾沫星子滿天飛中,王毅陽微微側轉身,正看見那個窈窕的身影登車離去,雖然看不見她的麵容,可他腦中不自覺的就閃現那張消瘦卻總是帶著笑的臉,手中的暖爐這一瞬間溫暖的不是他的身體,而是他早就寒透了的心。
是他膚淺,才錯過了這樣好的女孩,如此愚蠢;可他知道,從今以後,她的愛情再也跟他沒關係,柳扶風已完全代替了自己,給了她最美好的人生。
而他,此生怕是隻能後悔了!
他凝眸望著那個身影,車簾已阻斷了陳書晗的麵容和目光,可他依然感激。為了她這一點關懷,以後,他絕對不會輕易放棄任何東西了……
陳書晗送慕雲歌回府,這一路上,兩人不免有些感歎唏噓。
慕雲歌臨下車,拍了拍陳書晗的肩膀,好友的事情,能幫的她已經幫了,剩下的要陳書晗自己想開。
然而,包含陳書晗在內,都沒有多餘的時間來想了。
這一夜,已然是京城最後的平靜。
正月二十,大魏朝廷重開朝政,百官上朝,掩藏在井然有序下的重重矛盾也爆發出來。
武帝依舊臥床不起,魏善至總領朝政,雖是站在龍椅旁,已是最接近那個寶座的位置,引起全部官員的注目。魏時還被軟禁在府,魏鄞一個朝廷閑王,似乎已無人能掩藏魏善至的鋒芒。包括魏善至自己在內,都覺得他勢在必得。
上朝第一日,堆積整個新年的政務都要拿出來討論,魏善至也抓住了這個機會,在朝廷上展露了自己的才學,博來一片叫好聲。
整個過程中,魏鄞一副沒睡醒的走神狀態,被魏善至連連怒瞪,才終於站直了腰。
魏鄞並未跟他有任何爭執,散了朝,還樂嗬嗬的邀請魏善至同去樂禾坊。
魏善至自然是拒絕了,但並未跟以前一樣,勸他少去那些煙花之地。魏善至似乎有意在放縱魏鄞,這也是排擠的一種手段,他明白,魏鄞又豈能不明白?
兄弟兩人的分裂在其他兄弟都消聲的時候,才變得那麽明顯。
京中警覺的官員都在不知不覺中明白,皇位爭奪的最高峰已經悄無聲息的到來!
一個不小心,便會卷入其中,萬劫不複……
正月末,喬家傳來商會統領喬鳳起病逝的消息,喬母承受不住這個打擊,也在喬鳳起病逝的第二天離去。整個喬家陰風密布,佩欣身穿孝服哭暈在靈堂前,前來吊唁的人無不動容,受喬鳳起接濟的百姓也自發的匯集靈堂,在喬府外跪成一片,哭聲直上雲霄。
魏善至作為建國,自然要帶著文武百官前來吊唁,他從宮中得到消息,知道喬鳳起是武帝有意滅口,怕喬鳳起死訊有假,借著瞻仰儀容的借口,親自開棺查看。
冬日氣溫偏冷,喬鳳起躺在棺材中,全身僵硬,皮膚冰冷,魏善至這才信了他的死。
問過作為遺孀的佩欣,得到的答案是喬鳳起遇刺之後,傷勢一直不見好,又操心過多,這才轉為沉屙惡疾,終究要了他的命。
二月初四,喬鳳起和喬母一同出喪,再世諸葛的威名、商會統領的頭銜、百姓心目中的活菩薩全部加諸一人,他的喪禮前所未有的轟動。幾乎滿朝的官員都來了,京中稍稍有些名氣的商戶也來了,更有大批的窮苦百姓自發同行,一行幾千人擁著兩具靈柩,前往京城外北麵的付靈山去安葬。
佩欣幾度在靈柩前哭暈,眼見著棺木即將入土,她突然情緒失控,一頭撞在棺木上,就此氣絕。
變故突起,人人震驚,魏善至也感概她的貞烈,兩人雖然未婚,卻得了特旨,允許同穴而葬。
沒人知道,就在送葬回來的當天晚上,沿著喬鳳起的秘密別院暗道,這已死的三人相攜著離開了東魏……
佩欣臨上車前,跪在慕雲歌跟前幾乎哭成了淚人:“小姐,佩欣此去西趙,怕是很久都見不到小姐了,沒有佩欣在身邊,小姐可要保重!”
“我身邊有佩英她們,你也要保重。”慕雲歌也緊緊的摟住她,前世種種仍在眼前,佩欣永遠是她最為溫暖的回憶和依靠,她的舍不得不比佩欣少。可正因為如此,她才要放開佩欣,給佩欣最好的生活,終究要陪伴佩欣走一輩子的人是喬鳳起。她也看得出來,對於她的這個決定,佩欣和喬鳳起都十分感激。
見佩欣哭泣,她也忍不住眼圈暈紅,不停的安慰佩欣:“你呀,以後去了陌生的地方,要多長個心眼兒,別再毛毛躁躁的。不過,有喬公子在,你不會受委屈的。隻是,我本想在東魏給你一個完整的婚禮,看來是辦不到了。”
“隻要有小姐在,佩欣就覺得很好。”佩欣哭起來真有不哭倒孤山決不罷休的氣勢,眼淚蔓延得滿臉都是:“到時候,小姐一定要來呀!”
喬鳳起心疼的摟住她的肩膀,勸道:“別哭了,也不會很久見不到雲歌的,過些日子,她會去西趙。”
“真的?”佩欣頓時露出欣喜的笑。
慕雲歌點點頭:“所以你要乖,先替我把趙國摸熟了,我才好辦事呀!”
“一定!”佩欣重重點頭,仿佛領了天大的任務一般,抹幹了眼淚,歡天喜地的同喬鳳起一起登車。
馬車走得遠了,她還在不停的對慕雲歌揮手,恨不能把手揮斷一般。
唐臨沂站在慕雲歌身後,見狀忍不住笑出聲來:“佩欣這丫頭,真是難為她了。”又留戀小姐,又想陪著心上人……
慕雲歌歎了口氣,領著唐臨沂往回走,密道的門緩緩關上,她看著這座小院,多少秘密都藏在這裏,她的心也生出不少感慨,卻隻能道:“這裏已經沒用,找人填了院落,密道的連接改個方向。”
“是。”唐臨沂恭敬的應了:“我會讓天機營來辦的。”
慕雲歌這才放了心,長長舒出一口氣,疲倦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這裏的大事一步步接近,她要的已快要完成,可不知為何,卻感到身體越來越不如以前。
明明已經用心保養,很多東西都交給唐臨沂去辦,可仍然不起作用。偶爾自己診脈,脈象又是正常的。不止是她困擾,連梅少卿也感覺束手無策。
魏時的這一場軟禁一直軟禁到二月中旬。
二月十五,德貴妃的生辰,她是如今後宮裏最尊貴的妃子,免不了要恭賀。武帝對她心有虧欠,長久關著魏時總不是個事兒,今日便特赦恩典,解除了魏時的禁閉,準許他攜帶著慕雲歌一同去見德貴妃。
魏時多日不見德貴妃,自然很是想念,幸好慕雲歌能見到,才讓他少些擔心。
這日能去覲見,自然要沐浴梳整,想著德貴妃早上要接受後宮和朝廷命婦的朝見,激動的等到午後,才接了慕雲歌入宮。
德貴妃對這個兒子的喜愛顯而易見,知道今日他和慕雲歌都要來,早早就備好了他們喜歡的糕點菜肴,等兩人來了,才吩咐開飯。
“母妃一直等到這麽久?”魏時見著滿桌子的菜肴,幾乎都是他喜歡的,心中便很有些不是滋味。
德貴妃梳妝打扮後,氣色看起來尚可,隻是說話仍舊是軟綿無力:“也沒有等,剛得了空閑,想著你們要來,便吩咐她們先上菜。快吃吧,別餓壞了。”
“多謝母妃!”
“多謝娘娘!”
慕雲歌和魏時含笑道謝,便都動了筷子。德貴妃先給魏時夾了他最喜歡的鬆鼠鱖魚,又給慕雲歌夾她喜歡的清炒花針,自己卻是一筷子也不遲,她怕吃了油膩的等會兒會當著魏時的麵吐出來,沒來由的讓魏時多操心。
她笑眯眯的看著魏時吃東西,沒敢告訴魏時,這些都是她撐著病體親自做的,隻是道:“你生性貪玩,這些天悶在府中,怕是悶壞了吧?”
“也沒有。”魏時一邊吃一邊回答:“其實在府裏呆著也挺有意思的,我本來就不喜歡朝堂,父皇不讓我來,我也樂得清閑。再說,還有雲歌在,我怎麽會悶壞?”
德貴妃便看向慕雲歌,歎了口氣:“真是難為你了,好孩子,這些天你都瘦了,可別病了。”
“多謝娘娘掛懷,雲歌很好。”慕雲歌抿唇一笑:“我娘也說我瘦了些,是要長個子的緣故。”
德貴妃點點頭,又多給她夾了些菜肴:“既然要長個子,就多吃些。”
她忙碌了一陣子,忽覺有些疲倦,放下筷子看向魏時,問道:“我都還沒問過你,你是為何觸怒你父皇的?”
魏時笑道:“母妃不要聽那些後宮婦人亂說,兒臣哪有觸怒父皇。是前些天鬧出科舉舞弊的事情,其中那個明沙跟我是朋友,父皇怕大家疑心是我幫著作弊,讓我暫避風頭罷了。”
“你啊……”德貴妃無奈的笑著搖頭,目光忽然瞥見屋外的陰影,頓時一驚,放下筷子站了起來:“皇上,你怎麽來了?”
武帝從陰影裏走出來,一直陰鬱的臉不知為何露出幾分笑意,拖著虛弱的病體,由齊春攙扶著,一步步挪進了屋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