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魏善至的禍心
這幾日京中風雲變幻,不過旦夕之間便傳遍了全京城。
官至一品、滿門顯赫的孔連熹被卷入男童流屍案中,永王魏鄞親自審理,不過七日就定了案。永王查封孔連熹的別院香竹雅榭,竟又從別院的竹林中翻出了數十具男童屍體。這些孩子最早的已死了八幾年,最晚的不過死了十多天,這些孩子死狀淒慘,屍骨均有折損,排在黃土地上,震人心弦。
永王將審理的結果呈報武帝,武帝大為震怒,當時正是在朝堂上,他抓起手邊的奏折就砸向了孔家長子。
隨即,武帝下了諭旨,以孔連熹德行敗壞、草菅人命為由,褫奪封號爵位,革職交與刑部查辦,不日問斬。
孔氏一門也受到牽連。孔家長子孔雲即刻免職,京城紀城軍轉由南宮瑾統領;孔家次子孔夷本是益州巡撫使,同兄長孔雲一道被貶謫梅州,到濕寒之地流放;兩個女兒雖無罪,可如今孔連熹的外孫女在宮中做昭儀,伴隨君駕難免被厭棄,不日就被貶到了冷宮裏。風口浪尖上,趙皇後也不敢對她有所回護,這位昭儀遷居冷宮不久,竟一根繩子吊死在了梅林裏——當然,是自己吊的還是別人吊的就不知道了!
風風光光的孔氏一門轉眼凋零,留給人們的隻有無限談資,不可謂不令人咋舌。
同樣陰雲密布的還有魏善至的陳王府邸。
“什麽叫被人偷襲,損失慘重?”魏善至一把將書桌上的書本都掃在了地上,怒氣衝冠地看著跪在桌前的下屬。
一身黑衣的下屬連頭都不敢抬,低聲道:“屬下也不知道是什麽情況,我們的總部一向設在隱秘的地方,偽裝也是極完美的。昨天夜裏,總部忽然闖入了大批高手,見人就殺,三百精銳全軍覆沒!”
魏善至眯著眼睛,俊朗麵容極為陰寒:“抓沒抓到闖進的人?”
黑衣人滿頭冷汗,悶聲說:“主上……我們沒抓到人!對方武功高強,又先發製人,我們很是被動,如非大家齊心協力突圍,隻怕也已橫屍當場了。”
魏善至手撐著桌麵深深吸氣,好半天才平複了劇烈起伏的胸膛。他閉了閉眼睛,讓自己先冷靜下來,想想可能的敵人是誰。
滿樓是外公留給他的,當今世上知道的人不過三個,他也隻動用過一次,最有可能覺察的人自然是魏時。可魏時武功是高,也沒查出他有什麽把不為人知的實力,要敵對他手下的眾多精英是不可能的。那麽到底是誰呢?
難道是他?
魏時的心一抖,想起安插在慕家的那個女子的來曆,頓時覺得最為可能。
喬姨娘本來就姓趙,原本跟魏權就是一家的,若她生前出賣過自己,魏權知道滿樓的存在也不是不可能。以魏權多疑善妒的秉性,怎麽會坐視他羽翼漸豐?
魏善至豁然回頭:“我們還有多少人幸存?”
“兄弟們拚死搏鬥,除了在外間行走的,總部還剩下不足三十人。”黑衣人埋下頭,悲痛的哽咽若有若無:“滿樓存在這些年,還從未遭到過這樣的慘事。”
近五百人的總部全軍覆沒,魏善至的身體微晃,隻覺得天旋地轉,心直直往下墜去。
“你先下去安頓好存活下來的兄弟們,該養傷的養傷,該安葬的安葬,一應支出晚些我再派人送去。記住,要小心,不要再生變故。”好半天,魏善至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黑衣人見他確無別的吩咐,才垂頭喪氣的退出去。
魏善至立在屋中,四麵清冷,他的手指不斷的抖動。他在盤算,如今滿樓損失慘重,再重塑這一把鋒利的劍需要多少銀錢,而他又能去哪裏找銀子……想來想去,忽地想起慕家為皇上捐集的五百萬兩銀子,眼睛一亮。
慕雲歌……慕雲歌……若能得到這個女子,哪還會缺什麽銀錢?
如今沈靜玉還被關押在金陵的大牢裏,再沒了任何羈絆顧慮,正好可以全心全意對付這個小姑娘!
他暗暗打定注意,定要想個法子,務必求得慕家的支持!接近他是不想了,碧淩書院的相處告訴他,慕雲歌並不是那麽好相與的人……
非常時候非常手段,等將來得了天下,天下人還會在意他是怎麽得到的慕家?
凝碧閣裏的慕雲歌當然是不知道魏善至已切切實實把主意打到了她的身上。孔家的倒台讓她非常滿意,然而,那隻是開始!
佩英想不明白:“小姐,你說皇上怎麽會那麽容易就答應讓京兆尹府審理孔連熹的案子呢?”
“因為他首先是一個皇帝。”慕雲歌翻過一頁《策論》,淡淡的說:“孔連熹縱馬傷了魏時還不知悔改,以為皇上毫不知情,落在皇帝眼裏是個什麽意思?仗著自己是兩朝元老,勞苦功高,竟連皇子都不放在眼裏,那分明是藐視皇威。他會想,孔連熹是不是功高震主了些,多少前朝之鑒必定不會讓他繼續坐視孔連熹囂張,男童流屍案不過是給皇上一個借口罷了。”
“可是為什麽是永王主審呢?”佩欣問。
慕雲歌歎了口氣:“孔連熹位及一品,你以為是小小一個京兆尹能夠審得了的?若沒有一個王爺坐鎮,勢必是雷聲大雨點小,草草走個過場,如何能夠達到目的?可是所有的皇子中,晉王魏無真是奪嫡的最主要參與人,由他主審肯定是牽連甚多,於朝廷的穩定十分不利;厲王魏權明顯是孔連熹一個陣營的,若是他來主審,定會想辦法維護於孔連熹,就達不到震懾的目的;陳王呢,他倒是貌似中立,可一個沒有後台的皇子去辦這個案子,跟京兆尹府去辦有什麽區別?最好的人選就是不參與奪嫡的譽王和永王了。譽王被孔連熹所傷,是要回避,這樣一來,自然是永王最為合適。”
佩欣和佩英大為折服,紅衣則是聽得目瞪口呆。算年紀,慕雲歌比她還小兩歲,可慕雲歌真是懂好多,她隱隱約約的有些明白,為什麽自己最為佩服的公子會擇她為主了……
正想著,慕雲歌忽然把目光轉在她的身上,柔柔一笑:“紅衣,你代我跑一趟,去問問你家公子我交代的事情準備得如何了。”
“是!”紅衣答得響亮極了。
佩欣看著她歡快跑開的步子,忍不住撲哧一笑。
說到喬鳳起,慕雲歌便想起一事,含笑問道:“佩欣的生日就在九月,今年你就及笄了,可有什麽想要的禮物?”
“佩欣跟著小姐,什麽都不缺。”佩欣吐了吐舌頭,很是調皮的說:“如果小姐真要送佩欣什麽,那就讓佩欣少讀三天書吧!”
她如今是能見著喬鳳起了,不必書信往來,整個人又懶了起來,能找各種理由不讀書那是絕對不會碰一下書本的。
慕雲歌失笑著搖頭,佩欣及笄後,她的婚事也要自己來打算,是時候暗示一下喬鳳起提親了。
佩英一直悶聲不說話,她在想一個很是嚴肅的問題:“小姐,你說將來誰做皇帝,咱們慕家才能長久保存?”
慕雲歌一愣,隨即歎了口氣。這個問題也是現在她最難回答的問題。孔家沒落之後,趙家也必定不會長久,厲王垮台是遲早的事情;她所做的一切從一開始就是為了阻斷魏善至的至尊之路,自然不會去扶持那個偽善的小人,那麽就必須在晉王和永王之間選一個了。晉王和永王她雖有所了解,可到底還是有所偏差,她心內還是有所抵觸。那麽就剩下一個魏時了……雖跟魏時有約在先,可相處日久,她也漸漸明白自己一開始就誤會了魏時,這人對那個至尊之位真是一點興趣都沒有,若要扶持他上位,隻怕魏時也未必會領情,說不定還會適得其反。
她垂眸凝視手腕上的夜紫寶刀,低喃:“可你已經別無選擇了,不是嗎?”
佩英見她不答,自言自語地低聲說:“奴婢覺得,譽王殿下心性跟其他幾個王爺不同,多半能夠信守諾言,若他將來登上皇位,必定不會虧待慕家,虧待了小姐……”
慕雲歌默不作聲,也不知道聽到還是沒聽到。
不多時,紅衣回轉,將喬鳳起的原話轉述給她:“小姐,公子說早就準備好了,秋獮之前一定會有所行動。”
“好!”慕雲歌啪地合上書本,站起身來:“備車,我要去沈姨的酒樓裏。”
佩欣小跑著出去,佩英則幫著她更衣,很快,她便帶著紅衣出門,往沈純慧的酒樓裏去。
“你來怎麽也不說一聲?”沈純慧得了小兒的通傳才知道她過來,忙走到大門口迎接,將她請進酒樓後的屋子裏:“現下這日頭正毒著,可仔細著中暑。”
慕雲歌示意紅衣守在門口,拉著沈純慧的手長話短說:“沈姨,我今日過來是有事相托,不便久留,你別折騰了。我找許靜文有些事情,勞煩沈姨把她叫過來!”
沈純慧目光疑惑,不過還是依言放下簾子,到酒樓前廳去把許靜文叫了過來。
慕雲歌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才道:“靜文,你原本就是官宦人家的小姐,令尊因為文字獄被牽連,你才淪落成丫頭。如今有個機會擺在你跟前,能讓你為你爹翻案,隻是這事風險很大,極為艱難,需要有莫大的勇氣,你敢不敢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