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父母往事,隔閡解開
慕雲歌的爺爺慕轍,表字扶風,少年時曾拜在武學大家邵氏一門學過兩年武藝,後來從商之後,仗著自己有些武功底子,出門在外也很少帶侍衛,此去京城做的這一單瓷器生意很大,折合銀子約莫四十萬兩,他身上帶了二十萬兩銀票,也並不害怕,單槍匹馬就去了京城。
打慕轍出金陵,就有一窩賊寇尾隨而去,直跟到京城外的梨蘭山下。
梨蘭山是一座深山,多年以前是作為皇家圩場,後來圩場前往京城北郊,梨蘭山就廢棄不用,多的是野獸橫行。
這窩賊寇選在梨蘭山下動手,也是圖的事後方便處理,往深山裏一丟,保管他葬入野獸腹中,屍骨全無。
一行賊寇八人將慕轍團團圍住,慕轍用盡全力傷了四個,自己也受了重傷,走投無路之下,冒死逃進了深山。慕轍在梨蘭山裏轉悠了大半天,誤打誤撞,不久就走出了梨蘭山,來到了一個小村莊。
慕轍失血過多,暈倒在村莊的一個學堂之外,等醒來的時候,自己就躺在一間茅屋之中,一個清雅男人背對著他正在桌前寫字。
救了慕轍的男人名叫肖遠道,是這學堂裏的先生,更是京城國子監裏的太子太傅。他學識廣博,胸懷宇宙,雖位及太子太傅,卻不拒平民,設教壇於宮牆之外,一有機會便常在學堂講學,桃李遍布天下,門生眾多,得皇帝親筆誇讚四個字:聖梁鴻儒。
今日便是肖遠道應學堂之約,來梨蘭山講學,恰巧救了慕轍一命。
慕轍起身難行,肖遠道又聽聞他是要去往京城,臨回京時,便將他一道捎了去。
這之後,慕轍在肖家養傷達半個月之久,漸漸就親如兄弟。
慕轍傷好以後,將京中的瓷器生意談妥,辭別了肖遠道回了金陵,兩人也常有書信往來。
第二年,慕轍大婚,給肖遠道也發了喜帖,肖遠道還親自來了金陵道賀。一來二去,兩人的關係便越發緊密。到了第四年,肖遠道也娶了妻子,慕轍也親自去了京城,還備上大禮恭賀。此時,慕轍膝下已有一子,滿月之日,肖遠道親自為其取名為慕之召,草字博文,疼愛之情自不必說。
匆匆數年過去,慕之召二十歲那年,慕轍病重,算命先生說須得說一門親衝衝喜氣,慕轍就想到了多年老友肖遠道。
聽說肖遠道膝下無子,育有兩個女兒,若慕之召能娶得其一,兩家不是親上加親嗎?
他拖著病重的身體,親自帶著慕之召北上,前往肖府替兒子慕之召求親。
肖遠道多年未見慕之召,一見之下,隻覺得他溫厚儒雅,氣質跟自己非常相似,心中很是喜歡,當即就允了這門親事。隻是他膝下有兩個女兒,嫡女肖清婉早些年就許給了戶部郎中沈家的兒子沈源,庶女肖清茹未曾許了人家,可把庶女嫁給好友的兒子,又總覺得有些對不住慕轍。
論身份,慕家是商賈,肖家是名門望族,慕轍能替兒子求得肖氏女為妻,不管是嫡出還是庶出,心中已十分滿足,這門親事就定了下來。
第二天,慕家上門求親,彩禮送到了肖府,便終於驚動了肖家的小姐。
肖清茹性子急躁,不等人帶路引薦,自己就衝到了正廳側門,躲在屏風後偷窺慕之召。
彼時慕之召年少風華,器宇軒昂,肖清茹一見之下,便很是滿意,可一聽說他是商賈之子,地位低下,自己嫁過去之後,隻怕也是跟著受累。
她滿腔不平,當場就翻了臉,哭著跑了出去。
慕之召少年氣盛,金陵多少女孩子想嫁給他他還不想娶,又何曾想到會被人如此輕視,心中也很是鬱鬱。正好京城裏的綢緞莊出了點事,慕轍就以此為由,將他支開,自己跟肖遠道詳談婚姻之事。
慕之召獨自到了綢緞莊,一進門,就瞧見一個女孩兒。
那女孩兒年僅十五六歲,容顏秀美,氣質溫和,舉手投足間是與金陵女孩不同的貴氣。她側臉對著他,微笑的麵容自有一股清氣,溫聲細語,綿軟腔調聽起來很是舒服熨帖。
慕之召一路跟著她,就見她進了肖府,一問才知道,這便是肖府嫡女肖清婉。
知是肖府嫡女,自己求娶的願望隻是鏡花水月,慕之召難免鬱鬱寡歡。
這一日,肖清茹忽然前來他和慕轍客居的院落,說是她母親要在花廳擺酒,也認識認識他這個準女婿。
慕之召依言前去,意外地看見肖清婉也在,他心神不寧,肖清茹的母親又一個勁兒地勸酒,不知不覺就喝得醉醺醺的。等他醒來之時,卻是大驚失色,他竟不是在客居院,而是在肖清婉的閨房之中。肖清婉躺在他身邊,雙頰酡紅,兀自酣睡不醒。就在他又是恐慌、又是內疚、又是迷茫之時,肖清婉竟嚶嚀醒轉,睜眼看見了他。
慕雲歌聽到這裏,便已明白,那日一出宴席不過一場鴻門宴,算計的是爹和娘。
她素來知道慕之召的酒量,不說千杯不倒,那也是絕不會輕易醉的,那酒中定然還加了點別的料。
肖清婉是大家閨秀,這事又不好張揚,正手足無措之時,丫頭忽然來敲門,在門外稟告說,沈家來人了,正在花廳跟老爺商量退婚的事。
問起由頭,卻不是為了這事,而是沈家獨子不知道為什麽忽然改了主意,堅決求娶肖清茹為妻。
慕之召和肖清婉雙雙去往前廳,未等到前廳,就被肖清茹攔住了去路。
“當時,你姨媽是這般對你娘說的。”慕之召學著當年肖清茹的語氣說:“姐姐,沈源哥哥是不會娶你的,他親口對我說,他今生今世隻愛我一個人。我們已有了夫妻之實,除了我他誰也不要。你反正也跟了慕家哥哥,不如我們交換吧?”
肖清婉當場氣得幾乎暈倒,前廳也不去了,掉頭就走。
慕之召本欲追去,可一想到她大概也不願意見自己,便又換了方向,去了前廳。
沈家來人也在,剛好慕轍也在,肖遠道左右為難,雙方都是好友,都跟自己定下兒女婚約,不得已,隻好聽了肖清茹母親的意見,互換了婚約。
這之後,肖姨媽先一步嫁入沈家,隔了半年,肖氏才嫁到了金陵來。
“所以,若非姨媽算計,娘該是嫁到沈府去的。”慕雲歌聽得咋舌且吃驚,隻差一點,她就是別人的女兒了,哪裏會有這樣疼愛她的爹爹和活潑可愛的弟弟?
肖氏揉著眉心,歎了口氣:“她以前便是這樣,沒想到過了這麽多年,仍是不知悔改。”
“你也累了一天了,早點歇著吧。”慕之召見她辛苦,又怕勾起前塵往事,她會對自己有所芥蒂,拍了拍她的手背,適時起身離開,將空間留給母女兩人:“商行那邊還有些舊賬需要處理,我回來得晚,你不要等我啦。”
肖氏起身道:“你又要通宵?梅公子吩咐過,要你多養養身子。”
“無妨,子時之前定回來。”慕之召由得她給自己整理了衣服,又叮囑了幾句,才出了房門。
剛跨出門口,就聽見身後慕雲歌八卦兮兮地問肖氏:“娘,爹初次見你就對你一見鍾情,你呢,第一次見到爹什麽感覺?”
慕之召腳步一凝,這麽多年了,他心中一直介懷當年的事,生怕肖氏是因為父命才嫁給他的。
他也想知道肖氏的想法,當即出門,身子卻折往床邊,立在隱秘處留神細聽。
慕雲歌聽他腳步聲去向,早已猜到一般的抿嘴一笑。
她心中有個疑惑,爹並不是一個濫情的人,他既那般喜歡娘,又怎會在娶了娘之後,又多納了幾房妾室,這其中定然是因爹娘心中有所隔閡。這個隔閡如今看來,應該就是這件事。既知道了爹娘的往事,她便要想個法子讓兩人更加親近些。隻有爹娘親密無間,那些個狐媚子才休想插足爹和娘的世界呢!
肖氏給慕雲歌問得臉紅,再三看了看門外,確定慕之召走遠了,才笑著:“你不知道你爹那時候多傻,跟了我一路,卻連一句話也不敢跟我說。”
“這麽說,娘那時候就看見了爹?”慕雲歌睜大了眼睛,娘行啊,瞞爹瞞得那樣好。
肖氏回想起往事,輕笑出聲:“那麽大個人,怎會沒看見?更何況你爹年輕之時,是極好看的儒雅公子。我見過很多達官貴胄家的少爺,他們都比不上你爹一半的氣度。”
慕之召在窗外聽她如此讚譽,心頭頓感甜蜜,笑容溢上嘴角。
“那娘嫁給爹可是心甘情願?”慕雲歌來勁了,幫慕之召問出了心裏最想問的問題。
肖氏嬌嗔地橫她一眼:“你這孩子……剛定婚約之時,心中確然是有幾分別扭的,他本該是我妹夫,結果竟成了我夫君。可他在肖府住了半年,日日跟他相處,當初那一點別扭早就煙消雲散。你姨媽嫌棄他是商賈之子,身份地位不高,可我卻覺得隻要兩人脾氣相投,那便是最大的幸福啦。娘後來很是感激你姨媽不要他,娘上花轎的時候,滿心裏隻有歡喜,歡喜……”
肖氏頓了頓:“隻是後來……哎!”
“爹娶了姨娘,傷了娘的心,對不對?”慕雲歌猜測。
肖氏輕輕嗯了一聲:“大概天下男子的心裏,都不止裝了一個女人吧。”
慕之召在門外聽得渾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今時今日,他才徹徹底底地明白肖氏的心。過往種種皆是他誤會,以為肖氏對自己好是因為是他的妻子,或許也有那麽一點愛他,卻絕不像他那樣非她不可。
他再也忍不住,大步回轉到屋子裏,一把抱住了肖氏,哽咽道:“清婉,這麽多年,我對你的心從來都沒有變過的!我若早知你是這樣想的,打死我也絕不會負了你!”
肖氏一愣,眼中溫熱,也伸手抱住了他。
慕雲歌見狀,知道爹娘的那點隔閡已然煙消雲散,含笑退出了主院。
她一回到院子裏,卻見自己的屋子裏點著燈,唐臨沂坐在書桌前,見她來了,立即嚴肅地說:“雲歌,有件大事,你需得小心提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