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又見梅少卿
雅馨的眼睛驀然睜大,聲音慢慢低了下去,剩下的話就此噎在了喉中……
“三,什麽三?”慕之召沒覺察到她的異樣,他被雅馨的話徹底激怒,滿腦子都是憤恨。
雅馨的瞳孔渙散,緩緩垂倒,再也沒直起腰來。
慕雲歌第一個發現不對,試著低聲喚了一聲:“雅馨?”
“哼,別以為裝昏迷,老爺就會放過你這個毒婦!”雅蘭素來跟雅馨不合,趁機跳出來對慕之召拋了個媚眼,又扭頭指著雅馨厲聲說。
慕雲歌橫了她一眼,走到雅馨身邊,伸手去扶她。
“雲歌小心!”肖氏心有餘悸,連忙製止她。
慕雲歌微微搖頭,佩欣趕緊上前來幫忙,慕雲歌壯著膽子將地上的雅馨翻了個身。
“啊——”肖氏一見到雅馨的模樣,嚇得大叫一聲,仰天就倒。
玉珊扶著她,也是臉色蒼白。
慕之召抖著手,愣在了當場。隻有慕雲歌一言不發地盯著地上的雅馨:曾經溫柔嬌媚的容顏此刻變得青慘慘的,瞳孔渙散縮到最小,露出絕大部分的眼白,眼窩中流出兩絲暗紅色的血,從鼻梁處蔓延到臉頰,嘴唇呈現紫色,微微張開……
毒……這是胭脂紅!
慕雲歌記得《毒經》裏麵有過記載,評論此毒是名字最好聽、毒性最猛烈的毒藥之一,中了這種毒,除非有回天之力,否則隻需半柱香時間,必定身亡!
《毒經》裏麵還說,胭脂紅這種毒藥配製起來十分不容易,當今世上隻有大魏皇室才有,且不超過五瓶!
這種毒,怎麽會出現在慕家?又是誰殺了雅馨?
難道是他?
慕雲歌皺著眉頭站起來,看向慕之召,慕之召眼中的驚愕還未收斂,也望向女兒。慕雲歌閉了閉眼睛:“死於中毒。”
慕之召雙手緊握成拳,嘴巴張張合合好幾次,眼中濕潤,偶爾閃過一絲殺機,最終,他什麽都沒說,隻是轉身將昏迷不醒地肖氏抱了起來,留給慕雲歌一個疲倦蕭索的背影和一句輕歎:“她畢竟跟了我好些年……你,葬了她吧!”
飯廳裏好一陣安靜,半晌,慕雲歌揉了揉眉心,讓大家都散了。
眼角餘光中,她卻一直瞅著其中一個窈窕的身影……
所有人散去,隻留下地上死狀可怖的雅馨和佩欣、佩英、陳媽和許管事。佩欣雖不喜歡陳媽,但陳媽年紀大了,跪在地上隱約發抖,她心中極是不忍,還是將陳媽扶了起來。
陳媽低低道謝,沒有慕雲歌發話,她也不敢退下,站在一邊聽候吩咐。
“許管事,你去找兩個家丁,將雅馨葬了。”慕雲歌厭惡地掃過地上的雅馨,對許管事低聲說:“人死如燈滅,算了。”
許管事點了點頭,轉身去找了兩個家丁,將雅馨抬了出去,一輛馬車裝著屍體往城外運去。
慕雲歌看了一眼陳媽,支開許管事:“我娘那邊不知怎樣了,你去中和堂找梅太醫來幫忙悄悄。我處理完手裏的事情就過去。”
許管事應了,快步出去辦。
陳媽也明白慕雲歌此舉的目的,許管事一走,她便弓著身子回道:“小姐想問什麽?”
“你是如何得知雅馨是凶手?”慕雲歌鳳眸微掀,帶著幾分打量,好似要看透陳媽所思所想。剛剛陳媽說的話,她一個字也不相信!
陳媽道:“老奴剛剛已經說了呀!”
“撒謊!”慕雲歌見她不肯說實話,嘴角笑容漸漸冷了下來:“你說你是無意中撞見的,我半個字也不信!找我告假?你找我告什麽假,你不是我院子裏的奴仆,告假理應去找管家婆!別說你不知道這規矩,你可是在慕家呆過的……”
“是小姐頭七……”陳媽被她逼問,下意識回答。
慕雲歌一聲冷哼打斷她:“頭七?許萱是除夕去的,頭七是初七那天!”
陳媽豁然抬頭,直直盯著她:“你怎麽知道?”
話音落下,才想起剛剛自己親口跟慕之召說的確實是除夕。她退無可退,慕雲歌咄咄逼人,瞬間就緊張得滿頭薄汗。
忽然,所有威壓一瞬間消失,慕雲歌慢悠悠坐回椅子,曼斯條理地將桌上的茶捧起來喝了一口,抬頭柔柔一笑:“其實,你為什麽會出現在聽風築,又為什麽會知道是雅馨,原因我知道得一清二楚。因為……你在尋找那個害死許萱的人!”
“你以為,如果不是許萱聽信了雅馨的鬼話綁架我,就不會害得失寵於我爹;如果不是失寵,我爹才不會把她攆出慕家!”慕雲歌笑得高貴優雅又嘲諷:“如果我沒猜錯,你來我慕家是來找雅馨複仇的,所以你站出來做了個證!而且,要你複仇也是許萱的意思,對不對?”
陳媽臉色慘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慕雲歌見怪不怪,輕輕搖了搖頭,歎了口氣:“陳媽,人活一世,聰明不易,糊塗卻很簡單。你家小姐或許本性淳樸,但貪念太重,才讓她誤入歧途,你是個明白人,怎也跟著她犯糊塗?她已故去,你再執著於這些,又有什麽意思?”
“老奴不甘心,不甘心!”陳媽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說:“小姐是老奴從小看著長大的,若不是秦長毅那個混蛋……是他毀了我家小姐!是這些居心不良的人,毀了小姐!”
慕雲歌歎了口氣,陳媽執念太深,她話說到這個份上,已是仁至義盡。
她站起身來,看著窗外,元宵呢,月亮好圓好亮,不知道遠方的那個人是不是也在同賞這一輪圓月?
她的心一下子柔軟起來,看著圓月若有所思地說:“前些天無意聽人說,最近城東新開了一家賭坊,是金陵最大的賭場,好多賭鬼都慕名前來,真是熱鬧!”
陳媽一愣,隨即眼中泛出幽冷亮光。
秦長毅自打騙了小姐,將小姐的全部家當都偷走之後,就音訊全無,她尋了多天都沒結果……
她深深伏在地上,無聲叩謝,目送慕雲歌帶著兩個丫頭走遠。月光下,慕雲歌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直接拉進了她的心裏。
慕雲歌帶著佩欣佩英離開飯廳,往主院去。佩欣滿麵疑惑地歪著腦袋問佩英:“小姐怎麽會幫她?”
“小姐不是幫她,小姐是幫慕家!”佩英篤定地說。
“啊?”佩欣不懂了。
佩英微笑著說:“秦長毅在慕家呆過,拐走的是老爺的妾室,這事傳出去總歸不太好聽。如今許萱已死,陳媽是許萱的奴仆,自不會張揚這種事。可秦長毅就難說了,他一個遊手好閑之徒,難保吹牛時不會將這事宣揚出來,到時候,虧損的卻是慕家!小姐此舉,一來讓陳媽心存感激,再不會跟慕家為難;二來,還能借陳媽的手除掉秦長毅,讓他永遠閉嘴,正可謂是一舉兩得!”
佩欣撇了撇嘴:“我怎麽就想不到?”
佩英不答話,抿著嘴快步跟上慕雲歌,即使月光明亮,可她不掌燈還是覺得路黑,小心摔了小姐。
慕雲歌將她兩的對話聽在耳朵裏,也不禁點頭,佩英如今是越來越懂她的心了,她能用的人越多,心裏也越踏實。
佩英跟上來,她就低聲說:“從明天起,你除了日常那些功課,外加兩本《縱橫》《春秋》讀讀吧。”
佩英應了,不驕不躁地跟著她,不久就到了主院。
玉玲在門口守著,見她過來,連忙去通報,很快出來回道:“小姐,老爺和夫人都未曾安寢,中和堂的梅郎中在屋子裏。”
“師父還沒回去?”慕雲歌一喜,沒聽明白玉玲的稱呼,大步踏進了屋子裏。
屋子裏燈光明亮,肖氏半靠在床榻上,慕之召坐在床幃邊握著她的手,正緊張地看著眼前的郎中。英俊的眉眼,嘴角掛著斜斜的弧度,跟眼中的清冷有些不協調,可看起來卻莫名誘人。
“怎麽是你?”慕雲歌滿心歡喜都被澆滅,大大的笑容收斂,不冷不熱地福了福身。
梅少卿嘻嘻一笑:“怎麽不能是我,我也是中和堂的郎中啊!”
慕之召眼波在她和梅少卿之間掃來掃去,忍住心頭的疑惑,壓低了聲音低低訓斥:“雲歌,怎麽跟梅太醫說話的呢?這是小女,年紀小不懂事,您別介意。”後麵兩句話,卻是對梅少卿說的。
梅少卿聽著他雖是道歉,可話裏句句護著女兒,果然如傳言一般愛女如命,也不與他計較,微笑道:“慕老爺太客氣啦,雲歌怎麽說也是我師妹,我爹就收了唯一一個女弟子,我若真計較,隻怕他老人家也不饒我呢!”
慕雲歌見他跟慕之召說話,又裝成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想起先前被他惡整,心中極為不齒,左右看看不見梅太醫,她不禁有些擔心,問:“師父怎麽沒來?”
“爹出去跟人喝酒,醉了,我正好回府,遇到慕家來人,就跟過來瞧瞧。”梅少卿說著,將肖氏的手放開,淡定地收著診具:“尊夫人沒什麽問題,就是受了驚嚇,有些氣血不穩,修養幾天就沒事了。不過她最近在調理,體內毒素已經基本清理完了,那藥藥性雖然溫和,服多了卻適得其反,我另開一副藥。”
他走到桌邊,提筆寫了一會兒,將紙遞給慕之召:“每日睡前服用,連用八天,不出一月,定有奇效。”他說著,對慕雲歌眨了眨眼睛:“說不定,你又要多一個弟弟來玩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