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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九年前

  2019年4月8日,煙霞國境內的慈川勒杉市,一棟小別墅里。

  陸緣叄剛剛起床,正在洗手台前洗漱。

  他看著鏡中的自己,布滿黑眼圈的死魚眼微眯著,帶有些沒睡好的樣子。

  他的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面部線條充滿著女性的柔和,但偏偏又長著呈倒八字的劍眉,鼻樑也又高又挺,看起來有些憂鬱但又不失陽剛的帥氣。

  不知道是因為光線的問題還是什麼,他的眼瞳稍微有些發紅。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左臉上,不知是什麼原因而來,有一個「叄」字樣的黑色刺青圖案。

  「今天是最後一張故事牌靈車了,有些小期待啊。」

  陸緣叄想起昨天爺爺講的有關吊死鬼的森羅牌鬼故事,現在還有些心有餘悸,不由得感嘆舊時的人們想象力之豐富。

  森羅牌共有十張,是喜好收藏舊物和古董的陸緣叄的爺爺陸重山的收藏品之一。

  分別是靈車,吊死鬼,紙人葬,愚公,地府,鬼將軍,轉輪佛,囚徒,姻緣樹和長樓月。

  它們都是入手感有些滑膩的紙張,被裱入了撲克牌大小的玉框之中,畫風有點像是某本書的插畫。

  「自己能被陸爺爺撿到,還真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陸緣叄用毛巾狠狠的擦了一把臉后,他摸著自己臉上的「叄」字刺,陷入了沉思。

  陸緣叄並不是陸重山的親孫子,他當然原本也並不叫這名字。

  他是一個沒有過去的人。

  無論是名字,父母還是親人,只要是有關於過去的一切,都為空白。

  他的記憶止步在九年前在黑山的樹林里流浪,停留在那段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日子。

  沒人知道他叫什麼,從哪裡來,到哪裡去,包括他自己。

  只有臉上那個黑色的「叄」字刺青和身上的陳舊傷痕能告訴他,自己的過去存在過。

  所幸,他碰到了陸重山和霍笙兩位老人。

  能有現在的生活,全靠陸重山爺爺和霍笙奶奶在九年前從黑山上遇到已經快要死去的他,把他收養到家中,供他上學和起居,給了他一個正常人的生活。

  陸爺爺和霍奶奶都對他很好,這幾年都對他如親孫子般看待,所以陸緣叄現在充滿了感激。

  現在他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二人的時刻。

  九年前,同樣的地點處。

  「近日,我國的樂山市內內發生了一場特級火災。」

  「根據目擊者介紹,黑山的保護林區里山火蔓延開來,現場有濃煙冒出。事發后,轄區消防救援等部門及時到場及時止損。」

  「目前,相關部門懷疑山火來源是在黑山內的未知殘骸,疑似未登記在備的違法建築.……」

  電視機內地區頻道播放著市內的新聞,坐在大廳沙發上的陸重山用滿是皺紋的右手拿起遙控器,關閉了電視。

  「最近有些不太平啊,老婆子。」陸重山摸了摸他缺失了雙腿的下半身,看著廚房中忙碌的霍笙說道:「那些在位的小娃子,動作有點大。」。

  霍笙系著一個圍裙在廚房忙活,似乎正在洗碗,沒有接霍笙的話。

  「行了行了,別忙活了,歇歇吧,忙活一輩子了還不消停。」陸重山拍了拍沙發的把手,朝廚房喊了一聲。

  年近百歲的陸重山拍沙發的動作有些孩子氣,語氣很著急,恨不得飛到輪椅上自己出門。

  「豆豆,過來。」

  陸重山叫了一聲,屋子裡那原本在地上坐著的小狗汪了一聲,就搖著尾巴一路小跑,跳到了陸重山的懷裡。

  「老婆子?」

  陸重山摸了摸懷裡的小狗,又疑問似的叫了霍笙一下,之後才發現霍笙已經從裡屋走了出來,手裡拿著一張老舊的報紙。

  霍笙張大了嘴比劃著,但卻發不出一點聲音。原因是她張開的嘴裡空無一物,看不到舌頭。

  「恩,怎麼回事?劍英那邊有信了?」

  陸重山看了看這份有些發黃的報紙上的內容,皺起了眉頭,本就充滿褶皺的臉上又緊了幾分。

  報紙上是一副黑白的印刷畫和文字的組合,畫面是群山間一團模糊的黑影。標題是陳昌的太歲龍首事件,大致內容是有人在陳昌的山林中看見了長著龍頭的太歲。

  「劍英這孩子也真是的,劍霞當時摻和這事,是他自己的決定。」陸重山嘆了一口氣說道:「唉,事在人為,路都是自己選的,怪不得別人。我和劍霞落到今天這步田地,只能說是我們咎由自取,只是苦了你和劍英那孩子。」

  陸重山抱著名叫豆豆的小狗,看著自己空蕩蕩的下身,一時間有些感嘆。

  年近九十的霍笙摸了摸陸重山的頭,拽過了沙發旁的輪椅,配合著陸重山座到了輪椅上,隨後二人一狗出了別墅。

  中午十分的公園十分熱鬧,到處都是散步的老人和玩鬧的孩子們,陽光正好,微風不燥。

  「明天再麻煩你一趟,找石頭再做一件皮子,給劍英那孩子送去。」

  「今天晚上還想吃柿子,再做一次吧。」

  「哎,等回去再給豆豆買點吃的吧,家裡狗糧好像要沒了。」

  搖頭晃腦的陸重山懷裡抱著豆豆,右手拿著一個老舊的音樂匣子,播放著名為雨夜花的老歌,嘴裡叨叨個不停。

  霍笙也不嫌煩,只是無言的推著輪椅,迎著陽光,一步一步的前進著。

  二個老人都已達高齡之年,但身體除了缺失的部分外,竟然還都說的上硬朗,甚至說是不錯。

  沒有雙腿的陸重山在衣服包裹下的身體肌肉沒有鬆懈,頭髮稀疏但黝黑,說話鏗鏘有力。而沒有舌頭的霍笙花白的半長頭髮梳理在腦後,身上穿著鮮艷的女士服,雙眼依舊明亮。

  「哎,你聽說沒,我有個哥們說昨天在後山上看見百鬼夜行了!」

  「我草,真的假的,他錄視頻了沒?」

  「哪敢吶,那場面聽他說比看大片都刺激,當時沒嚇暈過去就不錯了。」

  「在哪啊?我明天也看看去。」

  「就在公園後邊那黑山上的林子里。咋,你一個人敢去?」

  「草,你爹外號張大膽,啥沒見識過?等兄弟我前去一探,再錄個視頻,說不定咱就火了。到時候,哼哼!」

  「那行,到時候記得苟富貴莫相忘啊?哈哈。」

  就在二人一狗路過那兩個坐在草坪上的年輕人的時候,霍笙停住了腳步,陸重山也停止了叨叨個不停的嘴。

  那兩個年輕人說罷后,就一起大笑了起來。

  霍笙見狀才推著陸重山,繼續前進著,只不過方向卻從原本的公園小路變成了公園的後山。

  「怎麼搞得,這群小娃子怎麼漏底了?」

  陸重山有些不安的拍著輪椅的把手,言語間充滿了焦急。「我就說吧,現在的後生都膽大了,不守規矩了,早晚有一天要出事。」

  就在二人走了不就后,二人突然在一棵樹下發現了一個人。

  確切的說是一個孩子。

  他看起來大約十歲左右的樣子,短髮,身體消瘦,是個男孩。

  他低著頭,抱著雙腿靠在樹榦上,身上的衣服和他的臉一樣又臟又破,已經看不出來原本的樣子。

  「孩子,你怎麼了?」

  陸重山和霍笙對視一眼后,霍笙就推著輪椅走近了這個渾身髒兮兮,還在不停發抖的孩子。

  那孩子身體姿勢沒變,只是抬起了頭。

  他面頰上都是黑色的灰土,臉色發紅。

  「這是發燒了呀。」陸重山伸手摸了摸孩子的額頭,「你家大人呢?為什麼把你一個人扔在這?」

  那孩子看著陸重山的手下意識的縮了一下頭,也沒有什麼反應。

  「不知道。」

  孩子帶著黑眼圈的眼睛打量了陸重山和霍笙二人好一會後,用微小的聲音答了一句。

  「你叫什麼名字,你父母叫什麼名字?」

  陸重山試探性的問了一句。

  「不知道。」

  孩子低下了頭,還是一樣的回答。

  「那你從哪來的,是山上嗎?」

  陸重山撫摸著懷裡的豆豆,神情間充滿了疑惑。

  「我……我不知道,我記不起來了。」

  孩子雙手抱住了頭,似乎在努力回想著什麼,可惜無濟於事。

  「那你.……願意跟我走嗎?你發燒了,需要立刻看醫生。」

  陸重山用左手擦了擦孩子臉上的髒東西,小心翼翼的伸出了右手。

  孩子看著陽光下對自己伸出了手的慈祥老人,遲疑了一會後,伸出了自己的手,握住了陸重山有些粗糙但很溫暖的大手。

  陸重山和霍笙帶著孩子去打了退燒藥,又帶著孩子去一家餐館點了幾個菜。

  「現在能想起點什麼了嗎?無論是你的名字,還是你的父母,或者是別的親人?」

  陸重山看著桌前如同餓死鬼轉世,瘋狂狼吞虎咽的孩子,又問了一句。

  「想,嗚,想不起來。」

  孩子兩隻手拿著饅頭和雞腿,嘴裡的東西還沒嚼完,有些含糊不清。

  「恩,那你以後.……準備去哪?」

  陸重山看著噎的不行的孩子,苦笑著給他倒了一杯水。

  「我不知道。」

  孩子用不到幾分鐘的時間吃光了一桌子的食物,肚子撐的溜圓。

  陸重山打量著面前的孩子。

  他身上的臟衣服換了下去,他身上的舊傷和新傷看的陸重山眉頭緊皺。

  他的臉洗乾淨后,可以看見在左臉上有一個異常明顯的「叄」字黑色刺青。

  他的黑眼圈很重,整個人非常的沒有精神。

  看起來他以前的日子沒怎麼好過。

  想到這,陸重山的心中湧起一陣心疼。

  十幾歲的孩子,現在應該正在上小學,接受父母和家人的疼愛。

  「你,願意做我們的家人嗎?」

  陸重山和霍笙對視一眼后,摸了摸孩子的頭問道。

  「我願意。」

  孩子這回沒有遲疑,回答的很快。

  「你我的相識算是一場緣分。」陸重山看了看孩子臉上的「叄」字,笑著說道:「就叫你陸緣叄吧,怎麼樣?」

  孩子點了點頭。

  從此,他就叫做陸緣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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