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不見飛花1.5
王憐花的氣味很特別。
上一秒還是甘甜如蜜,下一秒就驟變為冷冽刺骨,再一個眨眼的功夫,就又變得和風細雨起來,其變化之快,變化之多,就如他那手出神入化的易容術,令人捉摸不透,猝不及防。
現在的王憐花,正帶著一襲青澀果子的氣息,侍弄著他手中的那盆水仙。那一絲不苟的樣子,仿佛那盆水仙就是他最珍重的寶物。
而宣音就坐在一側,以往那雙安靜如黑夜般的眸子,此刻卻像是看到了什麽新奇事物,一瞬不瞬地盯著。
冬日陽光從窗外灑入,落在他們身上,籠罩出一片暖洋洋的金色海洋,溫暖又不刺眼。
白飛飛拎著食盒一走進來,就看到這樣的一幅畫麵。
金色陽光中少年輕柔侍弄花草,小女孩在旁陪伴,兩人明明沒有半分交流,卻意外有種無人能介入的融洽感。
白飛飛的目光頓時就冷了下來,但在宣音聞聲轉過頭時,眸光一下就溫柔似水起來,她扶著食盒,手攏發絲輕聲喚道,“小小姐。”
宣音一見是她,馬上就從軟塌上爬了下來,蹬蹬蹬地就跑了過來。而那邊的花匠少年,恭順地低頭彎了下腰,便退了出去,沒有半絲要逗留的意思。
瞥著走廊上花匠少年的瘦弱身影,白飛飛一下就想到了那日之後,梅姨的滿臉唏噓。
“也是個可憐的孩子。無親無故的。我看他對花草的打理挺有一手的,人也老實,就答應給他一口飯吃。”
心地善良的白飛飛,聽了自然也是歎息萬分,但轉過身,便傳信讓人細細調查去了。
調查的結果,很快就傳了回來。
那少年叫孟雲,附近孟家村人。平日裏就給人跑腿過活,能來這,也是因為無意中他幫了梅姨一把,這才被招進了園子。
其資料,上上下下,從頭到腳。沒有半點問題。為了以防萬一,還特意畫了像,由孟家村的人認了一下,確定是本人,一模一樣,沒有錯。與梅姨相遇的事,也的的確確是意外,毫無疑點。
回想起紙條上的話,白飛飛眸光在陽光下看不見的地方,逐漸幽冷了起來。就在這時,袖口被人輕輕拉了一下。
白飛飛側首望去,剛好對上正仰頭看她的宣音。
小姑娘的臉色蒼白得就像是雪山上的皚皚白雪,冰冷沒有溫度,可那雙眼睛,卻黝黑清亮得如夜幕星河,沒有半點的雜質。而這樣一雙眸子,正全神貫注地映著她的身影,恍若整個世界,就裝載了她一人一樣。
瞬間。白飛飛感覺心口像被什麽撓了一下,有點癢。但那感覺來得突兀,去的也快。
“餓了?”白飛飛輕笑著將食盒放到了桌上,拍拍手,便有侍女端著熱水走了進來。
宣音沒說話,隻是乖乖地坐上椅子,從善如流地伸出手,白飛飛看她這熟練的動作,不禁莞爾一笑,接過侍女擰好的帕子,仔細地為宣音擦了手後,才將食盒裏的吃食拿了出來。
當宣音看清桌上的吃食時,眼前不覺一亮。
吃的不多。僅有一小碟的糕點,和一碗粥。
每回白飛飛送來的吃食,賞心悅目同時,又能讓人食欲大增。
這次也不例外。糕點小巧精致,盛放雪白的瓷碟上,宛如雪地上開出一朵朵梅花。粥,潔白無瑕的表麵灑了幾片撕碎的花瓣,輕輕一聞,便能嗅出淡淡梅香,恍若置身於雪地梅林之中。
宣音當即捏起梅花酥的一片花瓣,一口咬下,甜而不膩,香酥可口,讓人一本滿足得連眼睛都忍不住眯了起來。
看她這模樣,白飛飛忍俊不禁地遮了遮嘴角,但當她目光落在宣音的手掌上時,眸色幽暗了一分,隨即又溫柔似水起來,在宣音咽下一口梅花酥時,很是適時地將粥送上。
宣音頓了下,看了看白飛飛隱含期待的眼神,便就著勺子小小的喝了一口。溫熱甘甜的粥香,一下就中和了口中的甜,二者交織在一起,另有一番滋味。
見宣音就著勺子喝粥了,白飛飛眼底一絲欣喜迸裂而出,那種仿佛終於被接受的欣喜,隱約間竟還閃動幾分晶瑩。
看得宣音隻能說一句‘厲害’。
“我沒事。隻是高興。”
白飛飛帶著輕微的鼻音笑著,邊用手帕為宣音擦拭嘴角,然後再送上一勺粥。宣音又就著勺子喝下。
每喂宣音喝一口粥,白飛飛臉上的笑意就多上一分,那種雀躍、開心,表露無遺。
遠遠望去,像一對和睦的姐妹花,讓人覺得——
厭煩。早已離開的花匠少年王憐花,提著木桶,隔著回廊冷眼看著這一幕。
“飛飛姑娘真溫柔呀。”旁邊同為花匠的青年感歎著。
“哦~”王憐花尾音輕揚了聲,“是嗎?”
花匠青年立即直起腰道,“當然了。飛飛姑娘性子柔和,園子裏誰不誇。”
“性子柔和啊~”王憐花看向那邊的眼神,愈發意味深長。
可惜這眼神,花匠青年看不到,也看不懂,他隻是一臉癡相地望著白飛飛,“若能娶到飛飛姑娘,那可真是人生一大幸事。”
王憐花嘖了一聲,轉過臉去。什麽人生幸事,真要娶回去,怕是人生不幸吧。那個女人,可非一般人。
白飛飛。梅姨友人之女,後家道中落投奔梅姨,性格嬌柔,做事卻井井有條,深得梅姨喜愛。因梅姨不放心小小姐,故而拜托其貼身服侍。
這種園子隨便一個下人都知道個七七八八的資料,王憐花連查都懶得去查。因為他知道,就算是沿著梅姨友人這條線索查,查出來的結果,那也是沒有問題。
就像他。他站在這裏,就是實實在在的孟雲本人。
殊不知一團無人可察的光,從他上空路過,輕輕飄入屋內,繞上了宣音的手指。
“王憐花在那邊。”
小世界在宣音耳畔提醒。宣音聞聲心笑了聲。
“我們是不是要做點什麽?”小世界小聲提議著,聲音帶了點小迷茫,似乎不太知道自己要做點什麽。事實上,它也的確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
宣音倒是穩坐釣魚台,心道,“什麽都不需要做。”
小世界不解地歪頭。
“因為他們會主動做些什麽的。”正所謂,以不變應萬變。
小世界輕唔了聲,“就像你之前對我那樣?”小家夥的聲音帶著點小委屈。
宣音笑而不語,隻是指腹輕巧滑過指尖光點,然後便感受到小家夥嚶嚶著蹭了過來。小就是好,好哄。
蹭了會,小世界忽道,“有外人。王憐花。”
宣音微微一側目,就見一朵梅花從遠處飄來,正好落在王憐花麵前。
捏起梅花,王憐花不動聲色地繼續做手頭的活,直到做完了,這才提著桶施施然離開。臨過窗口時,他忽而抬頭,朝著正朝著窗外的宣音,露出一個羞澀的淺笑,像極了一個青澀少年。
‘哐當’的一下,窗被合了半扇。
白飛飛轉身盈盈笑道,“今兒風有些涼。不要著涼了。”
宣音側頭看了看白飛飛所站的位置,還有那扇半合的窗。嗯。不偏不倚,剛剛好擋住了窗外某個人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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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不見不語的小天使牌營養液~謝謝小梅幹酸酸甜甜營養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