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香氣

  其實這會兒謝其枕身上的傷還沒有好全,可當著心上人的麵,他絕不能有絲毫的露怯,再者,對麵那個子看起來實在不足為懼。


  眼看謝其枕踱步過去逼近魚,佐辛月身邊的丫鬟不禁低低道:“姐,事不宜遲,咱們還是趕緊離開吧……”


  佐辛月看著遠處的魚,隻伸出一根細白的手指輕輕按在唇上,示意丫鬟不要出聲。


  那頭謝其枕伸手要去抓魚,卻給魚扭身跳開撲了個空。


  魚個頭雖,卻也靈巧得很。


  謝其枕背後還有被打板子落下的傷,如此三兩下動作,便覺得有些不大好,臉色也漸漸變了。


  魚看他麵色發白,額頭發汗,就忍不住笑起來,還叉著腰朝他做鬼臉。


  謝其枕餘光瞥了瞥一旁的佐辛月,臉上筋肉抽動,忽然暴起,猛然躍起撲去,用力鉗住了魚的肩膀。


  魚疼得驚叫出聲,又氣又痛,抬腳狠狠地衝他腳上一踩。


  謝其枕悶哼一聲,卻還忍著不肯鬆手。


  魚使出了吃奶的勁。


  謝其枕疼得不行,抽出一隻手就要去給她一巴掌:“臭子……還不快……給爺鬆開!”


  魚哪裏肯鬆,非但不鬆,還更加用力。


  兩個人就這樣扭打在一起,一時間不分上下。


  謝其枕帶來的那幾個下人看得目瞪口呆,真看不出來……這個看著沒用至極的蘿卜頭,能耐還不。


  就在此時,掙動之間,魚後頸的衣領往下滑落。


  謝其枕的手掌猝不及防,徑直觸碰到她的肌膚。


  手底下的皮膚,柔嫩軟滑,當真如豆腐一般。


  他動作一僵,又漸漸地感覺到鼻息間淡淡縈繞的香氣,絲絲甜甜,若有似無,心底頓時湧起一陣不清道不明的異樣。


  正神思恍惚間,腳上突然又傳來一下尖銳的劇痛。


  謝其枕大叫一聲,猛然將魚重重推開,低頭一看,他右腳的靴子幾乎都給踩扁了一半。


  魚踉蹌了一下,差點就摔到地上。


  謝家幾個奴才忙上前來看,其中一個大叫道:“少爺,您、您流血了!”


  謝其枕惡狠狠地瞪那奴才一眼:“蠢奴才,再大聲點試試!”


  魚揉揉肩膀,疼得哎呀咧嘴,見謝其枕看過來,忙又不服輸地瞪回去。


  謝其枕一摸下巴,看到滿手是血,眼裏浮現出幾分暴戾之氣,盯著魚,仿佛恨不得將她碎屍萬段。


  “給我抓住那子,狠狠地打!”


  “且慢——”


  沉默許久的佐辛月忽然出聲。


  謝其枕看她一眼,臉色稍有緩和:“佐姑娘,這是我和那子的私人恩怨,與你沒有幹係。”


  佐辛月搖頭,柔聲道:“這位公子是為了替我解圍才出的頭,怎麽能與我無關?”


  謝其枕擰眉,臉色又有些難看起來。


  每次他要收拾這子的時候,總會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來,簡直就像老爺成心在幫她似的。


  他沉默半晌,看著佐辛月微微笑起來:“佐姑娘,不是我要和你作對,你也知道,你就算是要我去摘上的月亮,我都心甘情願,獨獨這一樁事……恕我萬萬不能,這子害得我謝其枕成了全京城的笑話,今兒,我要跟他新賬舊賬一塊兒算算清楚!”


  完也不顧佐辛月如何,手一抬,就衝幾個奴才使了使眼色。


  謝家幾個奴才登時麵露凶相,要衝著魚撲過去。


  魚看這回敵眾我寡、相差懸殊,再沒法子,扯著嗓子就大叫起來:“大哥!”


  幾個奴才頓住腳步,四下環顧,卻沒見著有人出現。


  謝其枕捂著下巴,氣道:“那是這子虛張聲勢,不用忌憚,給爺狠狠地教訓他,打到他滿地找牙為止!”


  那幾人剛要靠近,卻見魚身後不遠處的瓷器鋪裏,走出三人,是一位年輕公子帶著兩個隨從。


  那年輕公子錦衣玉帶,儀表不凡,身後兩個也都是帶刀隨從,一看就是練家子,和他們這些個半路出家的全然不同。


  這三人隻是現身,還未動作。就將謝家幾個打手震懾在原地,不敢輕舉妄動。


  魚哼了一聲,轉身跑到那公子身後,拉起對方袖子控訴道:“大哥,他們方才要打我。”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瑞平侯世子林旻。原來今日魚是跟著林旻出的府,方才林旻帶人進去上樓辦事,本來讓魚在鋪子樓下等著,卻沒想到她轉頭又跑了個沒影。


  林旻登時變了臉色:“受傷了?”


  魚朝他眨了眨眼睛。


  林旻一頓,看她上下,又看了看對麵捂著下巴狼狽不堪的謝其枕,刹那間明白過來,一時間不知道是該氣還是該笑。


  魚:“方才他還要打得我滿地找牙來著,而且他們好幾個要打我一個……”


  林旻目光沉沉地看向謝其枕:“我倒要看看哪個敢?”


  謝其枕自然認得出眼前這人就是掌事衛長、瑞平侯世子,沒想到這子竟然是瑞平侯府的人……


  可瑞平侯也就兩個少爺,這子到底是什麽來曆?

  僵持之際,一旁佐辛月上前半步道:“剛剛我一直在旁,這整件事都是一場誤會,方才這位公子見謝公子與我話,誤會他對我……不軌,所以才挺身而出,其實謝六公子隻是在與我寒暄罷了,世子爺和六公子莫要為此白白傷了兩家的和氣。”


  林旻這才發覺佐辛月也在場,魚聽到這話立馬就要跳起來:“胡八道,分明就是……”


  話還未完,就給林旻扯了一把,生生頓住。


  魚不解地看向自家大哥,卻見對方朝自己輕輕搖了搖頭,分明是要她別話的意思。


  謝其枕自林旻現身,便也不似之前那樣張牙舞爪。他雖然有些混不吝,卻也不蠢,在這京城地界,遇到世家子弟,就得多長幾個心眼,否則一個不好就會給他爹多招一個政敵。


  此刻佐辛月這一番話恰巧化解了眼前的僵局,是給了兩邊台階下。


  ,


  眼見謝其枕沉默,林旻便道:“既然是誤會一場,那此事就罷了,二位請便,我們告辭。”


  魚原本還有幾分不情願,給林旻皺眉看了一眼,再不敢鬧,隻耷拉著腦袋就乖乖地跟過去了。


  謝其枕始終一言不發,死盯著那幾人的背影,麵色陰沉。


  過半晌才道:“去給我查一查,那兔兒爺到底是林家的什麽人,和林旻是什麽關係。”


  *

  一刻多鍾後,佐辛月帶著丫鬟坐上了回往佐家的馬車,路上,丫鬟忍不住問道:“姐,剛剛您為什麽要幫那公子?您不是常……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麽?這下咱們會不會得罪了謝家少爺?”


  佐辛月微合著眼,嘴角卻輕輕地翹起來:“你可知道,你口中的這個公子是什麽人?”


  丫鬟搖頭不知。


  佐辛月緩緩睜開眼,清淡的麵容上突然綻放出一抹柔美的笑:“今年燈節時,我見過她,什麽公子,那分明是瑞平侯府的四姐——”


  丫鬟張大了嘴:“您是……”


  佐辛月點點頭,神色淡淡道:“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麽要管這樁閑事?”


  她方才認出林魚,又見對方身邊沒有仆從跟著,料想魚定然是跟著什麽人一道出的府,所以心裏便存了幾分希冀,期盼著會……是那個人。


  卻沒想到是林旻。


  另一頭,魚一上馬車就氣哼哼道:“方才分明是那個姓謝的在調戲那佐姐姐,怎麽她受了氣……還是誤會一場?莫不是腦子進水了?”


  林旻:“口無遮攔,人家那是在替你解圍。”


  “明明是那姓謝的欺負我,誰要她多管閑事來解圍了?”


  林旻指了指她還有些殘紅的嘴:“我看是你欺負人家還差不多,那謝其枕的下巴都要給你咬下來了。”


  魚撇撇嘴:“他活該。”


  林旻:“你看看人家佐姑娘,溫婉賢淑,落落大方,那才是世家千金該有的樣子,再看看你……”


  魚瞪大了眼:“我怎麽了?”


  “要是讓娘知道,你今拿嘴啃了謝家公子,保不準明兒就要把你嫁到謝家去了。”


  魚臉色大變:“大哥,你可千萬千萬不能告訴娘!”


  “現在知道怕了?方才你不還得意得很麽?”


  魚忙湊過去,抱住他袖子賠笑臉:“好大哥,大哥最好啦……”


  這一招對付世子爺是最有效的。


  林旻又氣又無奈,抬手就在她額頭上敲了一記:“鬼丫頭……”


  就在這時,馬車忽然停了下來。


  外頭隨從稟報道:“世子爺,是二公子在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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