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身世
韓思風重重帶上房門，將她的聲音隔斷。
那樣的事情，終於要到來。
隱隱擔心了那麽久，也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是心髒還是疼的沒法呼吸。
從韓慕雲異常的行為開始，就一直擔心著，自欺欺人自我催眠著——我是他的親姐姐，韓思風是韓慕雲唯一的親生的姐姐……
幸福了十年，安定了十年，終於這樣平靜的日子要結束了。
韓思風有些恍惚的下樓，看見歐陽予和自己的父母正在交談著，他們的臉那麽的熟悉……可又那麽的陌生……
“小風出去要抹防曬霜。”楊可瑩還叮嚀一句。
歐陽予銳利的眼神盯著她走出門，片刻之後，禮貌的起身：“失陪一下。”
這樣的午後，陽光似乎太大了，汗水從額頭一滴滴的滑下，皮膚有種被灼傷的感覺。
韓思風走到沙灘上，無力的躺下，看著藍的過分的天空。
第一最好不相見，如此便可不相戀。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憶。
第五最好不相愛，如此便可不相棄。
看著天空低低劃過的飛鳥，耳邊回蕩著小胤清越的聲音。
韓思風突然一瞬間，明白了小胤在念這首詩時的悲哀。
因為感同身受。
世間最悲哀的事情，也許就隻是這眾多的無可奈何和無能為力吧。
那時的她，能對著路邊一朵花傻笑，會看著天空變化的雲，坐一個下午；
那時的她，對愛情還是懵懵懂懂，無比期待……
而如今的自己，還沒推開那扇名為愛情的門，已經把鑰匙丟給一個叫韓慕雲的人。
再也找不到以前的單純的快樂，再也不能等幾個小時，看花朵一點點綻放。
多可笑！
曾經希望他是自己的弟弟，而後又恨他是自己的弟弟，如今……如今，韓慕雲要還是她的弟弟，那該多好……
陽光刺的眼睛睜不開，韓思風閉上眼睛，心裏的難過像海水一樣一波波襲來，將她淹沒。
一個身影擋住韓思風臉上的陽光，歐陽予一隻手插在褲兜裏，一隻手撐著遮陽傘，看著韓思風的臉。
“晴雪對你說了什麽？”歐陽予蹲下身，在她的頭頂上方問道。
韓思風依舊閉著眼睛，抿緊唇角，連開口的力氣都沒有。
“心情怎麽那麽差？”歐陽予坐在她身邊，替她當著火辣的陽光又問道。
“韓慕雲對你來說，是最有用的棋子，我對你來說，是什麽？”韓思風終於睜開眼睛，端視著他豔麗的臉，低啞著聲音的問道。
“是想用一輩子去疼愛的妻子。”歐陽予修長的手指撫上她的臉，眼波中有著淡淡的寵溺。
“真的嗎？”韓思風閉上眼睛，輕聲問道。
歐陽家族如此之大，一定會有商業聯姻，像她這種一無所有的人，他為什麽執意要得到？
話說回來，她現在為什麽擔心這件事？
不是應該滿腦子都是自己的身世嗎？
韓思風也不懂，為何在關鍵時刻，她那麽的冷靜。
冷靜的讓自己都害怕。
“你是我寶藏。”歐陽予含笑看著韓思風，基因真是神奇，她平時呆萌遲鈍，但在某些時候，會散發出父母身上決斷的光芒。
“真的嗎？”韓思風語氣不變的輕聲重複。
那些往事從腦海中掠過，父母不願告訴她這個秘密，一定是有自己的苦衷……
可是，如今連歐陽晴雪都知道這件事情，他們也無法再隱瞞多久。
韓思風隻是……隻是想要讓他們親口告訴自己，曾經叫韓思風的那個女孩的身世，可是，他們卻一再緘口……
連同韓慕雲，應該也知道歐陽晴雪了解這件事，他不肯先告訴自己……
這就像是賭博，韓慕雲死都不願放下手中的底牌……
“不願意相信我嗎？”歐陽予溫雅的聲音響起，他似乎在苦笑，“雖說我是一個不值得信任的人，不過也不會欺騙你這種沒有利用價值的小女孩……”
“真的嗎？”韓思風唇邊浮上一絲嘲諷的笑。
連養育自己的父母都不值得信任，還能信任別人嗎？
爸爸不是自己的爸爸，媽媽不是親生的媽媽，弟弟也和自己沒有血緣關係，這十年，仿佛做了一個荒唐卻幸福的夢。
如今，是該醒過來的時間了。
該醒來的時候，卻分外留戀睡夢中的甜美，即使有著無休無盡的噩夢，至少有他們在身邊。
如果真的醒來，睜開眼睛，身邊再沒有一個人……
她不想醒過來，真的不想醒過來……
歐陽予沒有再說話，他有些微涼的手指依舊在韓思風的臉頰上，看著她潔淨的臉，聽著海浪的聲音，躁動的心，漸漸平靜下去。
韓思風好像是睡著了。
“韓思風，你這樣睡覺，會感冒的！”迷迷糊糊中，聽到這樣暴怒的聲音。
是韓慕雲……
每天都在罵她笨蛋的韓慕雲……
笨蛋……他才是笨蛋！
韓思風的眼角不覺濕潤起來，她睜開眼睛，看見身邊坐著的歐陽予，海灘上一個人也沒有，原來剛才的喊聲不過是做了一個夢。
支起上身，出神的看著遠處的雲朵。
歐陽予也不說話，陪著她看著海天交接的盡頭。
“我回去了。”看了許久的雲，韓思風終於起身淡淡的說道。
“我的心，很久沒這麽寧靜過。”歐陽予突然伸手拉住韓思風的手腕，唇邊浮起一抹笑容，“再陪我坐一會。”
韓思風皺著眉頭看著他的手。
“不願意？”歐陽予反問。
“我突然明白，人為什麽會軟弱，會屈服別人的規則。”韓思風又坐了回去，看著歐陽予說道。
“哦，為什麽？”歐陽予看著她的眼睛，發現她的眼神和上午不一樣。
她的眼神變了。
變得……讓人心癢癢的，想要征服。
“因為，每個人都有在乎的東西。”韓思風輕聲說道。
並不都是因為不夠強大。
因為太多人，有放不下的東西。
比如親人……
如果韓慕雲不是因為她，也不會和歐陽晴雪走到一起吧？
“你是說，他們在意的東西，成了束縛他們勇氣的柵欄？”歐陽予覺得這種說法很有趣。
“如果……你什麽都沒有了，就不會再害怕。”韓思風居然露出一個笑容，看著遠處的海麵，“因為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失去更多了。”
“小風……”歐陽予聽到她後半句裏的悲傷，不覺心裏微微一軟。
任由晴雪將她逼到這種地步……好嗎？
本想……由自己一步步調教，一步步規劃，讓她成長。
可晴雪卻讓她提前變了……
“像你這樣的大少爺，是不會明白的。”韓思風的笑容變得慘淡，她現在的感覺，就像是財團的繼承人突然成了窮光蛋一樣。
她最寶貴的東西，全都沒有了……
“你有沒有什麽特別開心的時候？”半晌，歐陽予低聲問道。
還是換個開心點的話題吧，看到韓思風的表情，歐陽予也跟著心痛起來。
他明白那種失去所有的感情。
因為……他也失去過。
“有。”
“能說給我聽聽嗎？”歐陽予又說道。
“我都忘記了。”韓思風一向是健忘的人，無論是快樂還是痛苦，睡一覺之後，都會忘記。
“忘記了？”歐陽予側過頭，笑了起來。
“忘了。”韓思風看著他微笑的臉，美的讓人移不開眼睛。
那些過去如果都是假的，那她的記憶也不是真的。
“那你記得什麽有趣的事情？”他笑完，又問道。
“很多，”終於把目光從他那張嫵媚的臉上移走，韓思風看著海水，淡淡的說道，“不過現在一個也想不起來。”
“那你現在在想什麽？”歐陽予像一個天真的孩子，打破砂鍋問到底。
他覺得韓思風比以前任何時候都有趣。
雖然她很難過，但她的表現很淡定。
這讓歐陽予想探究她的心裏究竟在想些什麽。
“什麽都沒有想。”韓思風幹脆的回答。
“哈哈，但是你很少有這麽冷淡的時候，”歐陽予笑著說道，“看來我對你而言，還真是特殊的人。”
“你有特別開心的時候嗎？”韓思風反問道。
“有。”他學著韓思風的口氣，回答。
“能說給我聽聽嗎？”既然韓思風把自己快樂的時候忘記了，就聽聽別人快樂的故事。
“比如現在。”歐陽予眼底的笑意一點點擴大，“我有很多年沒有這種歲月靜好的感覺了。”
韓思風突然轉過頭，看著他。
歲月靜好……曾經小胤也對她說過這句話。
歐陽予那雙微微上挑的桃花眼，風流嫵媚到了極致，可卻不是小胤清亮的眼睛。
同樣的歲月靜好，但！物是人非。
“幹嘛這樣看著我？你在想哪個男人？”歐陽予促狹的笑了，似乎能一眼看穿韓思風的心思。
“我喜歡歲月靜好，不喜歡大的變故。”韓思風收回有些放肆的目光，抱著膝輕輕的說道，“如果可能，我願意一輩子平凡安靜的生活下去，和爸爸媽媽弟弟在一起，永遠這樣……”
“呐，我們正好相反。我討厭安靜到平凡的生活，人生短短幾十年，不玩的痛快點，怎麽對得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