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故人
“我領入侵者去寧靜之森”
聲音猶如將死的努諾亞曆山德羅維奇教授。
他的詛咒似乎就是源於這裏。
沙沙——
大樹回應般搖晃樹冠。
“這是先驅者的指示”
風聲帶來低語。
大樹遵從地垂下樹冠。
枝角身影走到陸離麵前:“入侵者們,和我來”
它轉身向森林深處走去。
危險似乎解除,陸離從泥土裏爬起,拂去周身落葉。
“我的腿”
大姐頭的扭曲麵具後響起委屈哭腔。
“能恢複嗎。”陸離撿起大姐頭。
“不能”
“這件事結束我幫你縫上。”陸離把它放在身後兜帽裏,環視周圍。
重重林影將他包圍,矗立肥沃泥土中的樹木生機盎然,如有必要,它們也會在一瞬間化為強大戰士。
無路可逃。
模特母親的嘶吼不曾停歇,但接近力竭,樹木倒塌聲也消失多時。不會多久,它會被這片森林製服,成為養料。
收回視線,陸離跟上遠去的枝角身影。
沙沙——沙沙——
它踩著厚厚落葉泥土,漠然在前麵帶路。
越往深處,樹木越粗壯高大,原始森林般遮蔽天空。積蓄的落葉淹沒小腿,落進去發出的沙沙響聲是幽暗靜謐森林的唯一聲音。
不知它們是否也像外圍樹木一樣,會因外敵變成守護家園的戰士。
大姐頭緊緊抓著兜帽,陸離安靜跟隨著。
一段時間後,林影深處浮現一片自然生長的樹屋。
枝條天然形成樹屋的輪廓,墨綠色的樹葉點綴樹屋外形。
許多和枝角身影相同,身軀生長枝杈的植物人居住在這裏。它們披著破損鬥篷,枝杈從縫隙間生長,都是年輕人與孩子。
那些年長的植物人紮根在空地邊緣,有些仍是人形,有些半邊身軀化為樹木,或是徹底成為森林的一員。
森林深處的場景帶著奇異的寧靜祥和。
感受到外來者,它們好奇望著這邊。
在空地中間,一顆巨樹矗立。它軀幹更粗壯,樹冠更高,就像庇護午夜城的巨樹一樣庇護這片棲息地。
“先驅者在等著你們”
枝角身影停下,回身注視陸離。
陸離望向隱約勾勒出一張蒼老麵孔的巨樹,邁步走去。
“我們能逃跑嗎?”
大姐頭不再尖叫,趴在陸離耳邊小聲嘀咕。
“如果你會飛。”陸離說,走到巨樹的樹冠下。
褶皺樹皮上的臉孔緩緩睜開一隻眼睛。
“我感受到了你的氣息我記得你”
樹枝顫抖地“簌簌”聲中,追憶的低語響起。
“驅魔人陸離。”
“你是誰。”
陸離觀察那張臉孔,試圖從遍布溝壑樹皮的蒼老臉孔上響起什麽。
先驅者緩緩回答陸離。
“二十四年前落雷堡小琳娜想起了嗎?”
眼前樹皮臉孔漸漸與落雷堡那名感染植物瘟疫,被抓瞎一隻眼睛的小女孩重合。
陸離輕輕頷首。
“很高興看到你還在”
小琳娜或者說琳娜之樹輕輕搖曳樹冠,用此表達它的喜悅。
“但為什麽你的氣味變淡了我險些沒認出”
“發生了一些事。”陸離簡短回答。
大姐頭這時從兜帽裏鑽出腦袋:“你們認識嗎?”
“二十四年前。”陸離說,環視周圍:“你是它們的首領嗎?”
樹冠沙沙晃動著。
“我不是它們的首領,我是祂的子民。”
“祂?”
一條枝杈垂下,輕輕指向森林的更深處:“居住在森林中央,我們的主,先祖之靈。”
陸離安靜眺望時,琳娜之樹喚來遠處的枝角身影。
“先驅者”
枝角身影尊敬低下頭顱。
“陸離將是我們的引路人”琳娜之樹遲緩地說。
“我不明白”枝角身影抬起它的腦袋:“我聽說過他他剪去我們的枝杈,讓我們保持醜陋外表不得生長”
“不孩子”琳娜之樹慈祥地注視它:“修剪才讓樹木更茂盛陸離是我們的園丁”
這一次,枝角身影重新垂下頭顱,對陸離說:“引路人”
無論如何,危機解除,陸離和大姐頭不會再被作為肥料,埋入地下。
琳娜之樹詢問陸離接下來要去哪。
“風暴角。”陸離回答。
植物棲息地離風暴角還有一段距離,怎麽安全抵達那裏仍是件麻煩事。
“請在此休息天快黑了”琳娜之樹建議他。
離夜晚還有不到兩個小時。
琳娜之樹讓聚集地的居民為陸離騰出最靠近它的樹屋,又提供給他樹枝與草葉,讓他生火躲避黑暗。
對陸離好奇的植物人們遠遠避開那間樹屋,它們不喜歡火焰。
樹屋裏亮起火光,驅散靜謐森林彌漫的幽暗。
他並不孤獨。身旁的
還有“劈啪”燃燒聲裏,樹屋牆壁忽然漸漸突顯出琳娜之樹的臉孔。
“我們可以說說話嗎”蒼老臉孔像個小女孩,帶著期盼問。
陸離的確有些問題想問:“那隻首領死了嗎。”
“還沒有”琳娜之樹的回答透露一隻首領怪異有多頑強與難以對付。“孩子們在消耗它的力量”
陸離又問起努諾亞曆山德羅維奇教授的詛咒血緣,琳娜之樹回答不記得這個名字與關於他的故事。
“我們無意侵入但風會帶走種子”
植物棲息地很少與外界聯係,也不會肆意侵襲攻擊人們,就像樹一樣。
“我身上有種子嗎。”陸離問。
“已經被我摘下了”琳娜之樹說。
種子對於祂的子民是種祝福,但對所有人類而言是種詛咒。
令人惋惜,如果努諾教授還活著,他的詛咒將能得到移除
“陸離先生你覺得這裏怎麽樣”
那張蒼老臉孔忽然像是完成作品的小孩子,期待得到大人的讚許。
陸離望向樹洞外幽暗靜謐的空地與森林,輕輕搖頭。
“死氣沉沉。”
“為什麽”琳娜之樹感到不解。
“這裏隻有樹。”
沒有動物昆蟲,沒有植物鮮花。
除了樹木,這片森林什麽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