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五.不談道德,不談善惡
普洛林街區。
這裏與貧民窟隻有一街之隔,來往人群不再是紳士淑女,隻有衣著樸素的平民與窮人。
馬車停在街區前端,饑餓的人們的貪婪目光落在馬車上,還有一部分盯向馬車下來的陸離。
安娜推著陸離抵達門前,敲響房門,退到陸離身後靜靜站立。
蹣跚的腳步門後響起,然後是一道蒼老的詢問聲:“是誰?”
“調查員陸離,沼澤……羅蘭公主委托我前來。”
門後有一刹那停頓,哢嚓細響,木門打開一道縫隙,蒼老麵孔出現在門縫後,警惕地打量陸離:“羅蘭公主?”
“是的。”
“普通人不可能知道我的血脈……”莉莉婭自言自語,後退著打開房門。“無論你是誰……進來吧年輕人,希望你沒有惡意。”
輪椅居然不能通過狹窄的木門,陸離隻好離開輪椅,老人奇怪注目中走近破舊木屋。
最後進入的安娜想要關上門時,莉莉婭提醒般低語道:“這裏治安不太好,食物的價格越來越貴了。”
略微停頓,安娜不再去關門保持可以看到外麵馬車的現狀。
一個聰明的老人,如果陌生人心存歹意,她的叫喊足以被外麵的居民聽見。
“說吧,你們來找我的目的是什麽?你們看我住的地方,我們家族已經什麽都沒有了。”老人戒備地問道。
安娜環視隻有簡單布置的屋子。唯一令她視線停頓的餐桌上的相框。
裏麵是一名美麗的年輕女人。
這就是那位沼澤之母的模樣嗎?沒見過沼澤之母的安娜心想。
“已經說了,羅蘭公主委托我前來。”陸離重複了一遍。
第二次提起這個稱呼,莉莉婭老人浮現一抹追憶,戒備散去一些:“你得到了公主的遺物?”
“不,是羅蘭公主本人,某種程度來說。”
莉莉婭隻猜測陸離是為了家族財產而來,得到預料之外的答案,老人怔然,忽然想起險些忘記的陸離最開始的自我介紹。
“你是驅魔人……她的亡魂還存在於世?!”
老人的神情變得激動,甚至有街道上經過的身影好奇望來。
“差不多。”陸離沒向她解釋怪異體係,繼續說道:“因為一些原因她失去大部分曾經記憶,我負責幫她找回,所以找到了你。你還留有曾經的記載麽。”
“當然……當然……我們從未忘記托亞拉貢的舊日榮光……”
莉莉婭渾濁的眼中泛起淚光:“你們可以帶我去見見她嗎……”
“恐怕不行。”陸離搖頭:“她在沼澤路,那裏和她都很危險。”
除非老人願意成為沼澤之母的眷屬,但後者未必願意。
已經擁有一絲人性的沼澤之母怎會將最後的血脈變為怪異。
“我不怕危險,家族已經一無所有了,我隻希望能夠侍奉曾經的公主大人……”莉莉婭的悲愴祈求令人難以拒絕。
陸離沒有回答,偏頭看向安娜。
“多帶上一個人不會減慢我們的速度。”安娜說道。
陸離輕輕頷首,對莉莉婭說:“我們來參加後天的驅魔人議會,結束後會帶你離開。如果她不允許你留在領地或你不適合待在那裏,我會帶你去希姆法斯特。”
“謝謝你,請等一下。”
察覺到陸離打算離開,莉莉婭叫住他,從床底下拖出滿是補丁的行李箱,取出幾本書交給陸離。
“上麵記載了我們家族的傳承,它放在你手裏我更安心。”老人已經對陸離無條件信任。
畢竟沒人會去騙一個一無所有的老人。
“這裏不安全?”陸離聽出莉莉婭話語的言外之意。
話音落下,木屋外忽然傳來唏律律的馬聲。
幾名混混圍在馬車前想要牽走。
“我去處理。”安娜走向木屋外。
老人沒有隱瞞:“不知為什麽王室對城市的掌控力在減弱,貧民窟的哈勒斯幫最近打起了這條街區的主意,他們隨時可能占領這裏……”
“門外那夥人應該就是他們。快去幫幫你的朋友,哈勒斯幫就像鬣狗一樣難纏,你的身份也許能逼退他們……”
為了穩定和觀察官方的態度,幫派或許不會逼迫這裏的居民,但孤寡老人除外。無依無靠體弱多病的他們是最佳欺負對象。到時,莉莉婭僅有的糧食和財物都會被剝奪去,在無助中等死,泯滅托亞拉貢家族最後一點微光。
“你整理行李,我們帶你去旅館。”
陸離說道,向門外走去。
不方便施展力量的安娜耐著性子冰冷地警告他們,扶住走上街道的陸離說:“他們說自己是哈勒斯幫的。”
“我們想要你的——”
一名混混的喊聲戴著頭巾的小頭目製止。他認出了陸離大衣上的奇怪徽章:“你是驅魔人?”
“是。”
小頭目毫不遲疑地道歉:“實在抱歉驅魔人先生,我們不是有意的,我們這就離開——”
話音落下的同時,一道洶湧氣流忽然襲向溜到馬車邊,想要偷偷牽起韁繩的身影。
身影慘叫著倒飛而出,嘭的一聲撞向街道對麵的牆壁。
受驚的馬匹正要躁動,被一股無法抵抗的力量強行鎮壓,動彈不得。
街道周圍寂靜一刹那,尖叫聲陡然爆發。
民眾們大喊著怪物四散而逃,混亂迅速向外蔓延。
微冷的溫度裏小頭目居然浮現一額頭冷汗,不住地悄悄後退,離得足夠遠後和手下忙不迭的逃離。
安娜的鬥篷悠悠飄落,響起她帶著歉意的低語:“對不起,我……”
“問題不在我們。”陸離不在意逃竄的混混,緩慢走到想要偷走馬的混混身前。
他捂著胸口,驚懼地在地上爬動想要遠離牧蘇。
正在這時,一張先令落在他身上,停頓了他的動作。
“去看病,然後想想自己所做的事意義是什麽。”陸離平靜地俯視著這個年輕人,轉身走開。
“我們隻想活下去!”
身後忽然傳來年輕人的嘶吼,還有仿佛什麽碎掉的聲音。
對底層人民談道德是件毫無意義的事,那是衣食無憂吃飽了的人才會去琢磨的事情。
所以陸離不打算何不食肉糜的勸他,和莉莉婭坐上馬車,緩緩離開街道。
隻剩下平靜地聲音回蕩年輕人耳邊。
“被你傷害的人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