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第五個信徒
光影開始加速流動,變幻的光影代表快速流逝的時間,
時間流逝,但教堂裏發生的一切在以無法理解的方式映照進陸離腦海。
陸離“看”到神父離開教堂,期間有教徒在長椅間禱告與彌撒,或是和修女閑聊。
而隨著時間推移,第一道熟悉身影出現在教堂裏。
奧麗薇亞和她的孩子坐進長椅裏,柔和光芒披灑在她亞麻色長發上,偶爾傳來孩子的咳嗽聲。
修女走來,問了些什麽又離去,很快帶著食物再次出現。
然後是格林和他的女兒。
兩次見到都是帶著憂傷的她此時還是開朗的少女,攬著父親的手臂在奧麗薇亞母子另一側的長椅坐下。
他們交談了些什麽,知道彼此都是被神父叫來。
但之後,那名曾想陸離的少女不曾出現,直到教堂的光線變為下午的溫馨,疲倦的神父回到教堂。
他和起身的奧麗薇亞、格林交談片刻,來到告解室前,低下蒼老的頭顱訴說了什麽,但因為加速的時間,陸離難以對他做出回應。
沒有得到回應的神父失望地回到奧麗薇亞和格林身邊,等待黃昏的到來。
以這種奇異視角觀察教堂的陸離注意到一些細節。
離黃昏還有些時間,修女就提前帶來了幾盞點燃的油燈。
神父和奧麗薇亞、格林會經常望向奇怪擺放在教堂講台上的收音機,似乎裏麵的內容很重要。
前者或許代表這裏也被籠罩在黑夜災厄之下,後者陸離暫時不得而知。
告解室外透進教堂的光影漸漸變得昏黃,油燈旁的身影隨之清晰。
求救的少女依然不曾出現。盡管有一些瑕疵,不過一切都在向好的一幕轉變。
似乎。
然後忽然在夜幕即將到來時,落日般的火紅光芒在教堂外燃起。
長椅上驚慌站起的神父等人告訴陸離,那不是落日餘暉。
熊熊火焰環繞著教堂燃起,濃煙湧向天空,前所未有的離神居住之地如此之近。
蔓延的火焰讓視線內的一切變得扭曲,那些人影們似乎想要逃離,但朦朧亮光中被火焰吞噬。
燒灼的木架倒塌,火焰像是雨點從天花板畫像上落下。
在這熊熊烈焰中,隻有邊緣的告解室如與世隔絕般,在焚盡一切的火焰中維持原樣。
近在咫尺舔舐陸離臉龐的火焰無法帶來一絲溫度。
陸離蹙著眉頭,沉默著,無法理解變故的緣由。
考驗裏,失敗是必然的?不然陸離想不到什麽緣由會讓教堂突然升起大火。
無論如何,火焰預示著這一層的考驗以失敗告終。
告解室外的火焰仍如地獄景色般焚燒著,陸離已經沒有留下的必要,帶上螢火般微弱的油燈,打開身後的雕花木門。
牆壁被幽暗腐蝕一空,殘缺的石階如不規則傾灑的碎土,向下延伸。
它們散發著微弱的光芒,如同夜空中的星辰。
隻是絲毫讓人感覺不到美麗與神秘。
同時,毫無遮掩暴露在眼中的深淵讓陸離看到下方的兩扇雕花木門。在它們最下麵,則是一段突兀存在於深淵的,完好無損的通道。
考驗還剩下兩層,這將是陸離最後的兩個機會。
陸離不知曉通道完全消失後會發生什麽,他隻能繼續向下。
破碎的石階變得難以落腳,想要到下一層,陸離不得不像踩著露出河麵的石頭,躍向下一層。
連接著碎石邊緣的雕花木門仿佛矗立幽暗虛空之中,拉開木門,舒緩流淌的風琴聲與光影再一次驅散了幽暗虛空裏的濃鬱壓抑。
【神靈的雙眼亦會被蒙蔽,被它最忠誠的仆從】
牆壁上的諫言似是而非。
視線掃向教堂,大廳裏空無一人,門後的光芒接近中午。
關上木門,放下油燈坐入木椅,陸離等待第五個信徒到來。
很快,一道蹣跚的人影出現在門外。
他很年輕,腿似乎受了些傷,踉蹌來到告解室前扶著木椅坐下,急切地說道:“神父,請您幫幫我……”
“我叫奧爾·彼得斯,我的哥哥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惡……”
陸離的眼眸漸漸收縮。
和他的哥哥喬納·彼得斯一樣,奧爾·彼得斯講述起一個有些相近,但角色不同的故事。
他所描述的故事裏,哥哥喬納從小就如毒蛇一般,對殺戮有著天賦般的聰慧。他殺死的對象從昆蟲,到小動物,再到不久之前的人……
是的,在哥哥喬納·彼得斯口中,被稱為割腸者的是他的弟弟。但在弟弟奧爾·彼得斯嘴裏,成為了割腸者的是哥哥喬納。
已經意識到什麽的陸離拿起與保密。
【不久前你的哥哥來過,對我訴說了同樣的故事,不過故事裏,你們的身份互換了】
奧爾·彼得斯短暫停頓,然後明白了發生的一切。
他想說什麽,但教堂門口突然傳來雜亂的腳步聲。
一些人影闖入教堂,隻是和陸離想象得不同,這是群警員。
他們在修女的帶領下快步走向告解室。
奧爾·彼得斯回頭望去一眼,忽然撕掉紙張塞入口中吞咽下,聲音帶著某種決然懇求道:“希望您能為我保守秘密,哥哥他這麽做是有苦衷的,他不會再這麽做了我保證——”
衝上來的警員們將奧爾·彼得斯被摁在木椅上,粗魯地拷上鐵鏈拽起,奧爾·彼得斯發出痛苦的悶哼聲。
警員們隱約聽到奧爾·彼得斯對告解室的交談,出於懷疑,他們打開了告解室的木門。不過很顯然,他們什麽都沒能找到。
告解室裏空無一人,
奧爾·彼得斯瞪大雙眼中,他被警員們押著離開教堂。
陸離微微垂首,整理事情的邏輯。
被稱為割腸者的殺人凶手不是奧爾,而是喬納。
或許是察覺自己即將被警員發現真實身份,早些時候,喬納來到教堂,對告解室講述他編造的故事。
這是很聰明的想法,他以為神父會在裏麵,聽到自己虛構的故事的神父即使不去報警,也會替他作證。
而且即使警署掌握了線索,也難以區分這對隻間隔幾分鍾出生的雙胞胎兄弟。
雖然告解室裏沒有神父,但他的計劃還是通過陸離成功了。
神父報警,警員出現,將正好來到教堂的奧爾抓捕。
喬納洗脫了罪責。
代價是他親手將弟弟奧爾送上絞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