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七.峭壁上
距離中午還有些時間,趁今天無事可做,陸離提前整理好一些東西,比如三立方米深海石和兩箱牛肉罐頭,5磅煤油。
明天租完馬車接瓊斯四兄弟,可以順便將這些東西帶去倉庫和峭壁。
在偵探社臥室鋪設深海石的計劃被陸離取消,時間已經不多了。
之後的中午與下午,除了喬喬帶來230先令的出售所得過來,再沒有其他事找上陸離。
昨天的“永夢者”從唯心角度來說,已經是百年前的“永夢者”了,他或許已經忘了百年前幫助過自己的陸離。
天色暗下,貝爾法斯特的每個角落亮起朦朧光芒,整個城市漸漸不再喧囂,陷入沉寂。
……
第二天清晨,天空薄暮冥冥。
小雨淅淅瀝瀝下著,能見度好了很多,可以勉強看到遠處朦朧的海灣。
洗漱完畢的陸離挽回袖子,係上領帶,套上毛呢大衣出門。不多時,他租來馬車回到長屋外,偽裝著分別“抱”起三箱深海石放到馬車內,又將其他物資帶上馬車,驅車前往瓊斯四兄弟的住處接人。
他們可能天還沒亮就起來了,陸離到達時他們正在裝上剛剛做好的食物——那是一部分小麥粉和小麥殼、木屑混合製成的長棍麵包,味道比黑麵包還差,也絕談不上營養,但勝在足夠充饑和看上去有衝擊力。
以及隱藏的可以拿來當木棍使。
黑麵包已經上漲到3磅一先令的昂貴價格,漲幅300%,即便普通平民拿來當食物也要仔細考慮是否值得。
除了木屑麵包,他們還帶了一些尚未晾曬好的魚幹,半幹癟的海魚眼睛圓睜著,枯瘦魚身散發著難聞的海腥味與怪異感。
好在安娜聞不到氣味,自然也不會抱怨什麽。
半小時後,馬車抵達榆樹街。在倉庫門前停留一陣卸下物資,馬車駛入榆樹森林。
絕望與痛苦的情緒彌漫在森林之中,不曾緩解。路上還偶爾低聲交談的瓊斯四兄弟在感受到情緒後,不約而同閉上嘴巴,在狹小昏暗的車廂裏相互對視,眼中帶著對未知的惶恐。
知道是一回事,直麵是另一回事。
不過沒人開口想要離開,這次工作的報酬足夠他們半個月裏不用再為食物發愁,還有陸離的平靜多少傳染給了他們。
他們眼中,擁有黑色頭發和黑色眼睛的陸離很神秘,但不會讓人感到害怕。
陸離的感覺與他們相差無幾,並沒有因為給榆樹森林提供細微幫助而減輕情緒,不過他也是特殊的,另有一些喜悅的情緒縈繞在陸離身邊,抵消絕望痛苦所帶來的負麵效果。
一部分樹將陸離看做半個“自己人”。
相對沉寂的渡過一個小時,馬車來到了崖壁前,最後一段坡道馬車上不去,幾人跳下馬車,看著陸離去搬車廂最裏麵的三箱黑色石頭。
瓊斯四兄弟自告奮勇想要幫忙,被陸離拒絕。
一噸多,折合近3000磅重量的木箱不是四個工人所能應付的,即便安娜抬起也很勉強,還好離山洞不是很遠。
目送陸離捧著龐大但看似不重的木箱走上峭壁,四兄弟中的老大和其他三人揮手,讓兩個人鑽回車廂,幫忙搬運木箱。
但當他們上手時,麵色開始發生變化。
兩個人居然沒能抬起木箱的一角。木箱底部就像和車廂融為一體,紋絲不動。
老大皺了皺眉,讓他們兩個下來。
陸離從遠處回來,經過他們身旁,在四道神情各異的注視下麵色平靜,甚至沒費太多力氣般抬起那箱深海石,抱著東西走向峭壁。
咕咚——
有人咽了口口水,背脊發涼。
老大沉默了一段時間,轉頭對兄弟們說:“記著,我們什麽都不知道。”
另一邊,走向山洞的陸離耳邊響起安娜的聲音。
“他們好像偷偷去搬木箱了。”安娜的語氣帶著笑意,她覺得很有趣:“現在估計在猜你的身份。”
陸離沒回答,這隻是無足輕重的小事,不過接下來瓊斯四兄弟幹活或許會專心很多。
陸續搬完三箱深海石,陸離在四兄弟混雜著畏懼敬意等情緒的目光中,將馬車拴在一棵樹下,帶著他們來到峭壁山洞。
在榆樹森林其他區域,陸離這麽做或許會很冒險。但在峭壁區域,陸離是這些榆樹的“自己人”,隻要他不主動傷害它們,它們就不會用情緒影響陸離。
盡管他並沒有和這裏的樹王打過招呼。
“不要靠近和傷害這裏的樹木,以防萬一,不要離開山洞和峭壁。”
走在前麵的陸離和瓊斯四兄弟說,走入山洞,將油燈放在一旁平整的石台上。
雨聲被阻隔在山洞外,陸離詳細安排好擴容的範圍以及地窖的位置,瓊斯老大檢查了石料,給出完工時間不變的回答。
瓊斯四兄弟放下各自油燈和食物,拿起工具準備開工。陸離說好下午來接他們後,走出山洞。
來到峭壁邊緣眺望遠處,月牙形的海灣像遠處延伸,半座城市隱藏在朦朧的淺灰色細雨後,好像一副素描的畫卷。
峭壁下是一片淺礁,近百米高度的落差讓這裏不為人所知,亦不會被人所矚目。
而有著安娜的幫助,陸離想下去取水捕魚或上來都不會很麻煩。
礁石占據崖底很大一片範圍,離峭壁四五百米遠的礁石最邊緣中,一片嶙峋礁石中立著三四十米高的燈塔。
一條人工搭建的小徑從燈塔延伸到沙灘上。
它的存在驅散了一些崖壁上的荒涼與孤寂。
如果不是這個世界正逐漸變得灰敗,峭壁上的風景本該優美,令人心中舒暢。
但如今隻有鉛灰色的大海與暗沉的天空,還有海風中難聞的腥味和周圍枯死的樹林。
“你留下陪伴安妮和看著他們。”陸離收回視線,對浮現出身形的安娜說。
“嗯。”
安娜抬頭看著陸離的臉龐輪廓,忽然抬起手,幫陸離整理有些歪了的領帶。
如果不是她虛幻的精致臉頰漸漸升起紅暈,這一幕會自然很多。
逗留了一陣時間,陸離和安娜告別,乘坐馬車前往聖父街區的墓園,參加葬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