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二.陸離漂流記
叮鈴鈴鈴鈴鈴鈴鈴——
清脆的鬧鈴填滿了整間偵探社,窗外傳來街道上晨間的喧囂。
趴在沙發上的透明身影有了些動靜。
腦袋抬起,發絲落下,露出一張有些懵懂好似未睡醒的精致臉頰。
“啊……造上惹……”
安娜大著舌頭爬起來,癱在沙發裏發怔,像是大部分從熟睡中醒來的人一樣。
“原來我也能睡著啊……”
安娜嘟囔著,突然發現鬧鍾還在響,歪頭看去一眼。
鬧鈴輕輕挪動了一下,不再響動。
安娜向後仰頭,倒著看向冒出嫩芽的盆栽與窗外人來人往的街道,小聲嘟囔一聲:“已經天亮了,還沒回來麽……”
“不過應該快了吧……”
……
清晨的海水冰涼刺骨,雲層壓在天穹之下,就仿佛先前刺穿烏雲的晨曦之光是刹那間的幻覺。
兩道身影落在鉛灰色的海麵上,恍惚間仿佛有什麽龐大黑影從他們身下掠過,駛向遠處。
短暫落入海水後,陸離再次浮出海麵,身旁一道身影同時冒出,濺起一片水花。
陸離踩著海水,勉強不讓自己沉下去,偏頭問道:“然後怎麽辦?”
“等有人會在這時經過救我們。”黑袍女人的黑袍漂浮起來,在周圍形成一片濃鬱的墨色。
一道海浪托起身體又落下,陸離趁這時繼續說:“如果沒有呢?”
“運氣好被送回去,運氣差去冥界報到。”她的兜帽貼在身上,麵孔依舊隱藏在陰影下,隻是一抹唇影與下頜不可避免露出,顯露雪白笑容說:“往好了想,或許我們會被海浪衝上某座島嶼。”
這一幕或多或少有些詭異,無論陸離還是黑袍女人,他們的聲音都沒有太大起伏,無論是音量還是情緒。
他們像是坐在搖晃的馬車上對話,而不是在孤立無援的茫茫大海裏。
沉默少許時間,陸離向離著不遠的黑袍女人靠近,並抓住她的手臂。
兜帽轉來,似乎可以感受到陰影下疑惑的目光。
陸離吐出被海浪打進嘴裏的海水:“我不會遊泳。”
這是他下水前帶上救生衣和救生圈的原因,可惜沒用。
“給你指派事件的家夥一定想害死你。”兜帽女人說了一句,任由陸離拉著自己借力。
單薄襯衫貼在陸離身上,是最初的白色。露出的手臂與手掌也恢複原本的顏色。
不知是海水衝刷掉了身上的黑色物質,還是黑色物質隨著返渡船而遠去。
陸離特意留下的一些水某種程度來說沒派上用場。
離陸地一百海裏的茫茫深海中,兩道孤零零的身影飄在海麵上,隨波逐流。
海水或許隻有十度出頭,湧動的海浪與水底的暗流讓人不得不消耗更多的體力保持平衡與浮力。
“我要遊不動了。”
時間推移,大約半小時後,陸離對黑袍女人說。
體溫正在被冰涼的海水帶走,掙紮一整夜的陸離體力早已所剩不多。他感覺自己已經有了低體溫的症狀。
“撐著點,我們快上岸了。”黑袍女人的聲音耳邊響起。
臉上失去血色的陸離說:“這種話留著在我意識不清時說。”
“是真的。”
感受到黑袍女人反握住自己,陸離抬眸,望向她朝向的方向。
海麵的盡頭,一片淺褐色的沙灘與樹林在起伏的海浪中若隱若現。
那不是虛幻的蜃樓與幻象,它真實存在。
前麵有一座海島。
陸離沒表現出絕地求生的驚喜,他冷靜地看著黑袍女人:“這都在你的預計之中嗎。”
“我隻是知道返渡亡魂的船會在黎明時靠近陸地,看來我們運氣不算太差。”
這話難以辨別真假,陸離沒有對黑袍女人的話探究過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在體力耗盡前遊過去。”
黑袍女人改變泳姿,從漂浮在水麵隨波逐流變成主動遊泳,向深海孤島接近。
陸離不會遊泳,但知道怎麽踩水,拉著黑袍女人的手臂助力。
推波助瀾的海浪幫助他們接近海島,但即便這樣,靠近幾百米外的海島也花費了他們十幾分鍾。
力量即將耗盡時,褐色沙灘已經就在二三十米外,腳尖觸及到海底柔軟的淤泥,然後是腳底,對於隻能浮在水麵上的陸離來說這麽走過去遠比自己遊著要快,但一道海浪蕩來,陸離的身形又再次飄起。
卻在這時,陸離看到一道清晰的黑色剪影在沙灘上浮現。
那道黑色剪影擁有大象般龐大體型,外觀卻是甲蟲一般橢圓圓滑,下身不是節肢,而是成百上千隻蠕動的觸須,蠕動著幫助它在沙灘上移動。
陸離的動作微微停頓一刹,又恢複如初。
又向前接近幾米,陸離的脖頸已經露出水麵,他托著似乎沒有力氣的黑袍女人,一步步走上沙灘。
身體愈來愈沉重。水線退到膝蓋一下處時陸離踉蹌了一下,在褐色的沙灘上留下一片雜亂腳印。
“哈……”
身旁傳來一聲低笑。
陸離沒理她,看向黑色剪影之前經過的沙灘,但海浪的幾次潮汐已經讓痕跡消失不見。
那太真實了。
陸離想,是因為自己的理智值進一步下降的原因麽……
沿著沙灘走上十幾米,腳下沙礫不在濕潤,開始變得幹燥。
海島不足半公裏大,如果沒有樹林的遮擋一眼可以望到盡頭。樹林與這個世界的其他地方一樣,沒有綠色,一片光禿禿。
這讓海島看起來非常荒涼。
潮濕海風從身後吹來,兩個人都沒有直接在這裏休息。他們走向沙灘左麵,一處二十幾米高的岩壁前,岩壁下麵有一處凹陷進去的防風處。
黑袍女人低頭鑽進防風處,她的黑袍緊貼著身體,突顯出令陸離目不轉睛的誘人輪廓。
一把……三把……五把……八把……
算上還有幾把被留在船上沒有撿回來,她的通靈槍真的很多。
她靠著岩壁坐下,愜意的呼出一口氣,看向站在外麵沒有進來的陸離:“有什麽問題嗎?”
陸離沒回答,他脫下襯衫,擰去上麵的水份。
坐在防風處離的黑袍女人在這時發出嫌棄聲:“惡……你可真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