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大地風云 三百九十二 日月昭昭，天佑吾皇！
三百九十二日月昭昭，天佑吾皇！
“不錯，不管是周伯緯，還是翟遠或者馬二子，對我大明的確都有戰功，但再大的戰功，也不能等同于他有沒有罪。大明律明確規定了各項罪行的判處，但卻沒有說戰功和犯的罪能夠相互抵消的這一條。所以，大將軍的話這里不予采納！”
鄭可凡那毫無感情色彩的話，讓黃溪勃然大怒。自己威名赫赫，戰功累累，一個小小的什么法官居然敢這么對待自己？正想發作，看了眼閉上嚴禁的武英王，又生生把這口氣給重新咽回了肚子。鄭天瑞拉了拉他，這才憤憤不平地坐了下來。
“三位，你們還有什么要說的嗎？”鄭可凡將目光投到了三個青年將領的身上。
三個年輕的犯人相對著笑了一下，翟遠和馬二子對周伯緯點了點有，周伯緯微笑著說道：
“我們對自己的罪行，并沒有什么可以要為自己辯解的，從一開始我們就承認是在經過精密部署后殺了齊忠德。馬二子是內應，我和翟遠負責動手，整個行動一共策劃了一個月。期間也進行了許多次的排練。
我們之所以這么做，不是為了自己，也不是為了你們所想像中的武英王，我們是為了國家，為了大明的朝廷，才斷然對齊忠德進行了刺殺的行動。無論對我們做出了什么樣的判決，我們都絕不后悔，因為這一切都在我們地意料之中。
你們中的很多人。從來都沒有上過戰場，不知道戰場的可怕。流血、送命，一具具剛才還生龍活虎的同伴，就這么在毫不經意間在自己面前倒下。我清楚地記得，在山海關之戰里，我的一個最好的兄弟。被砍中了肚子，腸子都流了出來，他痛苦地在地上掙扎著，眼神悲哀絕望。我無法幫助他，因為我還要把戰旗插到山海關去。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最好地兄弟死去。這樣的心情你們能夠了解嗎？從江南到中原，從中原到邊關，幾乎每一次的戰斗，都會發生這樣的故事，有的時候，我甚至會從噩夢中驚醒……”
他地眼角濕濕的。分明有晶瑩的東西流下。他想到了戰火紛飛的歲月，想到了自己的兄弟。官員們都在那出神地聽著，甚至已經忘記了面前這個年輕人犯人的身份。是地，他們三人都是大明真正的英雄。
那份驕傲的笑容，始終都掛在周伯緯的嘴角，他用平靜的語氣繼續說道：
“所以，我們比任何人都更加珍惜這份勝利。大明能有今日，你們摸著自己的良心想一想。是不是都是無數的將士拿生命換來的！我們不怕死，為了大明死一萬次都不怕。因為每次戰斗。我們總能看到一個人在指揮著我，你們知道我說地是誰。
我們的一切都是武英王帶給我們地，大明的一切也都是武英王帶給你們的。沒有武英王，現在京師也許還在流寇的手里。沒有武英王，也許韃子早就已經進關了。他不光是對于我們。對于大明同樣也是永遠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可現在流寇被滅了。韃子被打敗了，太下太平了。有地人就開始不滿武英王了，說他專權，說他禍亂朝政，說他是天下第一個奸臣。當武英王帶著我們浴血疆場，流血犧牲地時候，說這些話的人都在哪里？說他是奸臣，有把唾手可及地皇位拱手讓出的奸臣嗎？說他是權臣，想要一手遮天？真的這樣的話，武英王還要設立這么法庭做什么？他完全可以憑借自己的權勢赦免了我們的命。我們不怪武英王，從來也都沒有怪過。就算我們死了，一樣會有人繼續著我們曾經做過的事情。為捍衛大明的江山，我們從來就沒有過任何的畏懼……”
沉默著，法庭里死一般的寂靜。誰都知道，只要朱斌愿意，他隨時都可以坐上這個皇位，但他卻并沒有這么做。即便是在朱斌武裝割據江南的那一段歲月里，在京師淪陷的那一刻，出現在崇禎身邊的，卻依然是這位大明的忠勇武英他嚴厲，某些事情上面嚴厲得近乎于殘暴；他無情，對任何人都能以鐵腕手段除掉；他奸詐，常常在不知不覺之間就取了別人的性命。但他做的每一件事情，卻都是為了朝廷，為了這個大明的萬里江山而做。
在邊關浴血搏殺，在中原掃蕩流寇，在京師毅赴國難。大明最危亡的時候，總能見到這位武英王的身影。從他赴任浙江巡撫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從來也沒有安頓過一天。那段白衣江南軍的佳話，那面血紅的大旗，現在又清晰地出現在了每個人的眼前！
朱斌站了起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投到了他的身上。他用低沉的聲音說道：
“我感謝所有人對我的信任，一切的奇跡都是你們創造的，我只不過是其中的參與者而已。如果這一切能由我來裁斷的話，我一定會宣布你們無罪，哪怕有再多的人疑心這件事真正的幕后主使人是我，朱由斌！
但大明要想保持永遠的強盛，嚴格明確的律法卻是必不可少的。王爺將軍犯罪，等同于普通人。隨意殺人，草菅人命的事情，我希望從你們身上開始，再也不會出現。大明徹底的法治，將從這一天開始，將從這件事上開始。
其實我忽然想通了一件事，誰當這個皇帝都是一樣的。先帝，當今圣上，還是我朱由斌都沒有任何的分別。唯一的前提條件是，必須帶著大明的子民一路向前，永遠也再不會出現京師被人打下的情況。永遠也不會出現一個扎著辮子地野蠻民族。卻能肆意欺凌我泱泱天朝的情況。你們的犯罪，我將承擔很大的責任。因為正是我的一些決定，也終于促使了你們最終走上了這條道路。但你們可以安心了，大明將再不會有昏聵無能的皇帝。因為我在，朱由斌在。因為你們在，大明最忠勇地將士們在！”
當說完了這些話后。他大步離開了這里，再也沒有回頭
可是那份狂熱的眼神，又從翟遠，從周伯緯，從馬二子。從底下所有坐著的將軍們眼里再次流露出來。督帥想通了，他們知道督帥想通了什么。
“你們可以安心了，大明將再不會有昏聵無能的皇帝。因為我在，朱由斌在。因為你們在，大明最忠勇的將士們在！”
這句話震撼著他們地心靈，他們朝思暮想的事情。也許遲早都有天會實現。大明需要一位英明的天子，大明需要一位強權的君主。而在這些將士們的心里，早已有了最合適的人選。
“日月昭昭，天佑吾皇！”
翟遠三人輕輕地念著，不斷地在那念著。現在無論對他們做出什么樣地判決，他們已經都根本不在乎了。是的，在他們的心目中，他們已經成為了最終的勝利者。
判決當庭就宣布了。在刺齊案中，翟遠、周伯緯為只要策劃者和行動者。依律判決死刑，馬二子為參與者，判處終生監禁。但關于這一點，大明皇家法庭的內部其實還是充滿了爭議。
因為依照大明律上的規定，翟遠和周伯緯屬于投案自首性質。因此有減免罪行的因素在內。但是這一點。卻被鄭可凡所拒絕。他認為，這是大明第一起公開審判的案子。所以必須從嚴從重執行。尤其是兩名人犯地身份，更加能為其他人起到警示的作用。
最后，判決還是在鄭可凡強硬地態度下得到了通過。然而，從這一天開始，鄭可凡這位大明的首任大法官就再也沒有得到過太平。家中不斷被人投擲進磚塊等雜物，甚至他本人也一連幾次遭遇到了莫名其妙的毆打。
但鄭可凡從來也沒有后悔過這次的決定，他締造了帝國一個新的歷史，嚴格執行了武英王以法治國地思想。盡管他知道從判決生效地那一天開始，他將成為大明軍隊的公敵，他也再不能過上一天安穩地日子。
景平帝曾經召見過鄭可凡，問他能不能由自己特赦？但鄭可凡卻搖了搖頭，他告訴皇帝陛下，也許皇帝陛下將來可以特赦很多人，但這次絕對不行。這一次一旦特赦成功，將會使大明的子民們對《大明律失望，乃至于產生嚴重抵觸的情緒。
面對倔強的大法官，景平帝不得不屈服了。在景平帝的心里，這兩位將軍是死在自己手里的。如果讓叔父登上這個位置，這些勇敢的將軍們就不會死了。宮里的太監宮女們，從這一天開始便很長時間再也沒有見到皇上露出過笑容……
在行刑的那一天，法場周圍出現了大量的軍官和士兵。他們的臉上肅穆，卻又流動著驕傲。即將奔赴刑場的，是他們最可敬的戰友。為了共同的理想，他們即將獻出年輕而又寶貴的生命。下面，也許就該輪到自己了。
當囚車緩緩地出現在法場上，兩張年輕驕傲的面龐，在陽光的照耀下泛出青春洋溢的光彩。他們很快將失去自己年輕的生命，但這兩張青春的面容，將會永遠印刻在所有人的腦海里，永遠也都不會消失！
大將軍鄭天瑞來了，黃飆也來，徐軍來了……幾乎所有的高級軍官，都同時出現在了法場，來為他們的兄弟送行。
黃溪用僅有的一只手，默默地端來了一只木盤，上面放著漫漫的兩碗酒。
“兄弟，喝了吧，喝了可以上路。放心吧，你們的老婆孩子，有那么多的兄弟幫你們照顧著……”
李天齊暴怒地叫道：“翟遠，周伯緯，你們兩個王八蛋！貪生怕死，懦夫！老子還等著你們和我一起去滅了韃子呢，可你們怎么就這么走了啊！記得，十八年后還得跟著老子一起啊！”
徐軍走了上來，默默地拍了拍兩人的肩膀，他卻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翟遠和周伯緯大口喝完了碗里的酒，將酒碗重重地砸在了地上，笑道：
“大將軍，你得幫我們兩個向鄭可凡那個王八蛋求個情。咱們是當兵吃糧的，和韃子打仗從來沒有膽小過，這次要死，也得站著去死，別讓我們跪下了，求你們！”
他們的要求被允許了。看著外面密密麻麻的兄弟們，周伯緯笑著說道：
“兄弟們，我和老翟先走一步了，記得將來幫咱多殺幾個韃子。可別學著我們兩個的樣，去觸犯大明律法。咱死得窩囊啊，要死，也把命留到戰場上去！”
“大明律萬歲！大明萬歲！明軍萬歲！”
這是翟遠的呼聲。
“日月昭昭，天佑吾皇！”
這是周伯緯最后的呼喚。
“日月昭昭，天佑吾皇！”
這是他的同伴們，一起和著他發出的喊聲。
天地忽然暗淡下來，起風了，風很大，風沙漫卷著塵土，向所有的人吹來，那是老天爺在為兩位將軍送行……
在遠處，朱斌默默地看著這一切，別了，兄弟，走好，兄弟！
當大明的軍隊攻進盛京的那一天，當大明的戰旗插上盛京城樓的那一刻，一定沒有人會忘記你們為大明帝國做出過的不朽功績。
他最后看了一眼刑場，緊緊握住了手里的那把戰刀，任憑風沙吹在自己的臉上。開始了，即將要開始了。一場更大的風暴，將淹沒所有的一切，帝國血紅的戰旗將在風塵中獵獵飛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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